陳一鑫因爲在這三次作戰中表現出色,加上他在萬山港建設開發中作出的貢獻,已經在今年的穿越週年慶期間得到了軍委的嘉獎和提升,目前已榮升少校軍銜——同時他也成爲了獲得少校軍銜的穿越者當中歲數最小的一人。
在二月進攻南越順化的軍事行動中,陳一鑫並沒有被軍委調去一線參與作戰,當時穿越進團內部還有極少數人認爲少年得志的陳一鑫是不是已經迅速“失寵”,然而順化戰役結束之後,陳一鑫便同順化戰役中立下戰功的人員同時得到了軍委嘉獎,小道消息也就此不攻自破了。而之後一部分好事者的分析認爲,軍委的安排其實是對陳一鑫的一種變相保護,畢竟他年紀偏小,如果在軍中升得太快,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陳一鑫自己對於這個問題倒是看得比較開,他被外派到萬山港已經過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不管是帶兵作戰還是管理地方,都積累了一定的經驗,現在軍銜也提升上來了,可以說已經給未來的升遷打下了極好的基礎。而現在之所以只升了軍職而沒有得到更高的授權範圍,陳一鑫認爲這並非自己的問題,而是海漢所控制的地盤範圍比較有限,暫時沒辦法給予他更大的權限了——除非他願意調回大本營去做參謀部的文職。
相比在大本營裡畫地圖玩沙盤,陳一鑫還是更願意駐守在外——戰場上實打實換回來的軍功,可不是指揮部那些白襯衫玩筆桿子能比得了的,而且在外面駐守,表現的機會也要多出許多。儘管大萬山島上的生活水平遠遠比不了大本營,但陳一鑫還是一直堅持了下來,並且說服了同伴厲鬥也在這個孤島上繼續待着。駐守島上的這一年當中,陳一鑫也只在週年慶的時候回過一趟三亞接受表彰,其他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島上度過的。
由於萬山港軍民兩用的特殊性質,要想徹底封鎖這裡的軍事機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白天船隻進出港口時,從船上就能清楚地觀察到海港岸邊的炮臺工事,軍委配備給萬山港的幾艘戰船停靠在港內時也沒有辦法遮掩,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發現這地方的軍事據點屬性。不過想杜絕外來人員接觸到軍事區的可能性,這個倒是不難辦到,港區專門劃出了一塊可供外來人員活動的範圍,以圍牆、鐵絲網和其他路障與軍事禁區隔絕開,島上的商鋪、倉庫、飯館、旅店,幾乎都集中在這塊區域內——這其中也包括了李清揚等人前一晚所居住的這種囚牢式院落。
這種囚牢式院落是建設部專門爲萬山港這種特殊環境設計的旅館建築,每個院落有十二間住屋,以及相應配套的廚房、衛浴、茅廁等公共設施,院子外甚至還有一間小小的牲畜棚。每晚宵禁時間院落的大門都會從外面鎖上,早上纔會再次開放。所有要在萬山港過夜的外來人員,要嘛在船上待着,要嘛就只能住進這種便於監視控制的院落。這種院落在岸邊一共建了四個,雖然房間數量有限,但其接待的對象也同樣不多,一艘船上頂多就四五個人有資格下船住進去,因此並不會出現爆滿的狀況,而駐島部隊也只需要極少的人手,就能對登島的外來人員實施有效監控。
陳一鑫是在四天前收到了駐廣辦發來的協查電報,很快又從大本營收到了安全部和軍委聯名發佈的協查通知,而要查辦的對象便是近期試圖潛入到三亞的一羣大明錦衣衛。沒有目標照片,沒有具體數量,沒有對方的行動時間和潛入方式,簡單說這就是要憑直覺抓人了。
陳一鑫和厲鬥一開始都沒有對這個任務特別上心,因爲萬山港主要的功能只是一個貨物中轉港,到這裡停靠的船隻大多都是將這裡作爲了貨物中轉站,省下海上奔波去三亞的這段航程。這些船的下一站往往就是折返其出發地,其最終的目的地往往並非三亞。這些船在港口停靠的時間頂多也就一兩天,一般都是裝卸完貨物之後立刻就出發,極少會有外來人員在這裡長住。換句話說,即便有錦衣衛打算通過海路混入三亞,只要稍稍打聽一下去往三亞的航路,大概也不會在萬山港這地方出現。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他們的預料,前天駐廣辦又再次發來電報,聲稱已經發現了錦衣衛的蹤跡,要求萬山港立刻做好協助抓捕的準備。陳一鑫和厲鬥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但還是按照駐廣辦的要求,立刻組織了一批民兵着手準備,甚至還騰出一間倉庫,準備用來作爲關押俘虜的臨時牢房。
把抓捕地點放到萬山港,這個主意並不是何夕想出來的,而是想出利用招工手段請君入甕的李奈。他給出的理由也非常簡單:在廣州城動手極易引起官府的注意,這與海漢一方不希望把事情鬧大的初衷是背道而馳的;在李家莊動手,又容易驚擾了當地那些並不熟悉海漢的新移民;從珠江口到三亞這段距離太長,途中需要數日,又沒有便捷的聯絡方式,要是生出什麼變故,廣州和三亞兩邊都沒法及時獲得消息。
而萬山港的條件就正好可以規避這所有的麻煩,當地完全屬於海漢人所管轄,也沒有太多的外來人員,不用擔心場面失控會帶來更多的麻煩,行動結果也可以通過島上的電臺及時通知駐廣辦和三亞。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萬山島是個孤懸海外的小島,只要這船進了港口,船上的目標人物就絕無可能逃脫抓捕了。
幾個小時之後,從廣州發來了更爲詳細的情況通報,稱已查明的錦衣衛探子共五人,將分別搭乘兩艘商船抵達萬山港,建議駐島部隊將船上所有人員暫扣,由隨船前往的安全部人員辨識長相後再進行抓捕。
在李清揚所在的這艘船來到萬山港之前幾個時辰,他的另外三名同伴所搭乘的那艘船已經先期抵達,並且在下船後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被駐島部隊給控制住,連同船上所有的船員水手一併軟禁在附近的另一個院落中。由於駐廣辦那邊就只派來一名協查人員,而且還是上的李清揚所在的這條船,暫時沒法辨認嫌疑人員,因此陳一鑫只下令軟禁這批人,沒有立刻進行抓捕。如果昨晚李清揚所在的船能在天黑前趕到萬山港,那他進港時就可以很容易發現他同伴所搭乘的那艘船就停靠在距離不過半里地的另一處棧橋邊。
也正是由於這艘船抵達港口的時間太晚,陳一鑫爲了避免夜間行動節外生枝,才決定留待天明再進行抓捕,李清揚由此也多了一晚自由的時間。不過他的另外四名同伴就沒這麼好命了,隨着協查人員的抵達,先期被囚禁的人員中潛伏的三名錦衣衛探子被立刻揪了出來,而留守在船上的一人也在睡夢中就被民團軍上船進行了抓捕。在陳一鑫率隊包圍這個院落的時候,事實上錦衣衛探子也就只剩下了李清揚一個人尚未落網。
陳一鑫冷冷的眼神從院內衆人臉上一一掃過,絕大多數人臉上都是露出了不安與畏懼的神情,他很快就注意到其中一人的神情卻顯得有些與衆不同,看起來比旁人更爲鎮定自若。
“各位不必緊張,這裡是海漢民團的控制區,在這個地方不會有人損害海漢生意夥伴的利益。各位的人身和財產安全,都處於民團的保護之下!”陳一鑫的一番話讓在場的人面色稍稍變得輕鬆了一點。“保護生意夥伴的利益”是海漢人一直以來的宣傳口號,也是他們在大陸沿海地區佈置武裝人員的理由,在場的這些海商、船老大幾乎都聽過相關的宣傳,並且也逐步習慣了將自己置於海漢民團而不是大明官軍的庇護之下。
李清揚注意到這名年輕軍官在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都盯在自己臉上,心知自己多半已經暴露了身份,當下已經不存僥倖之念,開口駁道:“此乃大明國土,我等大明子民,自當由官軍保護,這位小哥說的話,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陳一鑫笑了笑道:“聽你說話有江浙口音,我且大膽猜一猜,你是從南京來的吧?我覺得你大概對這個區域的狀況還不太瞭解,在這裡有能力給大明海商提供無償保護的就只有我們海漢民團,至於大明官軍嘛,他們只要不出來添亂就行了……”
“大膽!”李清揚忍不住喝斥了一句,不過沒等他繼續往下說,旁邊宋三已經拉着他的胳膊向後拖,口中連聲道:“這個夥計是才招進來的,不懂規矩,首長莫怪!”
“沒事,你不用拉着他,讓他把話說完。”陳一鑫知道這人肯定就是正點子,如今這院裡院外有上百人圍着,也無需擔心他能插翅飛走,當下也就不急着對他進行抓捕。
李清揚聽對方點明瞭自己來路,便已經明白事敗,當下也再無顧忌,將宋三手拉開道:“宋三哥莫管,在下不想連累你!”
шшш¸тTkan¸co
李清揚說罷之後便上前幾步,大聲道:“你們海漢人佔島爲王,組織軍隊,私造火器,逃避賦稅,無視朝廷,眼中可還有王法在?”
陳一鑫冷笑道:“這麼說你就是代表朝廷代表王法來懲罰我們的人了?”
李清揚一咬牙,從腰間摸出一塊象牙腰牌,沉聲道:“大明錦衣衛南鎮撫司百戶李清揚在此,爾等亂黨還不速速棄械乞降!”
陳一鑫臉色一沉道:“這瘋子,居然冒充朝廷命官!把他抓起來!”
陳一鑫身後幾人早就已經按捺不住,聞言便一擁而上。李清揚從腋下拔出匕首還沒來得及揮舞,便被兩根木棒同時擊中了手臂,匕首當啷一聲便掉在地上。饒是他反應夠快一腳將迎面撲來的一人蹬了出去,但左右卻同時兩人躬身衝過來死死抱住了他的腰。李清揚一下沒掙脫開,後面又是五六個人一齊涌上來,擡腳的擡腳,按手的按手,立刻就把他放倒在地。李清揚雖有功夫在身,但被這麼多人給按住,也根本沒法再作出有效的反抗動作。
有人取了繩索,將李清揚雙手雙腳一起綁了個結實,末了還在他嘴裡塞了一大團破布,這倒不是怕他大喊大叫,在這島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救他,只是擔心他一時情急咬舌自盡,那就違背了費這麼多周折抓他活口的初衷了。
“各位,這人說的話並不是實情,他其實是一夥江洋大盜中的一員,這夥歹徒打算化裝成各種身份潛入三亞,以不軌手段謀取錢財。這人的另外四名同夥,已經在昨天被我們全部擒獲,我們這裡有充分的證據可以證明他們不是什麼好人。”陳一鑫作了一個手勢,立刻有人託着兩個大木盤走起來,向院內的衆人展示“物證”。
木盤內有長短不一的匕首、金葉子、迷藥、傷藥,無需陳一鑫再多作說明,的確這些東西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會隨身攜帶的器物。而此時民兵們已經將李清揚身上的東西全都掏了出來,毫無懸念地在他身上也發現了同樣的物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