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幫六人在穿越之前就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相互之間都非常信賴,因此纔會相約一起跨越半個地球到海南島參加了前途未卜的穿越行動。但即便行動一致,他們參加穿越的目的也還是各有不同,有人是想要徹底脫離過去的生活圈子,有人是想到未知世界中尋求更多的刺激,有人則是希望能夠在一個新的環境中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但從現在的實際狀況來看,在穿越之後並不是每個人都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了一步。
王湯姆無疑是他們六人當中的幸運兒,穿越後僅僅只用了一年的時間,便成爲了民團海軍最高指揮官,功成名就之餘,也離他穿越前定下成爲偉大航海家的目標越來越接近。而渴望能在新世界中冒險的喬志亞,卻不得不把大量的時間都花在了實驗室和生產車間裡,整日與各種化學制品和瓶瓶罐罐打交道,軍方的外勤任務卻越來越少,這對他而言當然並不是理想的生活狀態。
但在海漢這個集體當中,人人都必須服從集體的安排,就算是權力金字塔最頂層的執委也不可能隨心所欲。以往習慣了自我中心的北美幫衆人,也逐漸在這個環境中被磨去了棱角。就王湯姆所知的喬志亞,在過去肯定不可能爲調動工作崗位這麼到處想辦法託關係,以他的性格多半是能調就調,不能調就乾脆辭職走人。而現在的喬志亞,似乎思考模式也跟國內出身的穿越者們越來越像了,做事也開始遵循體制內的規則,王湯姆不知道這樣的同化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如果能讓自己的朋友活得開心一些,他還是很樂於出面幫這個忙的。
轉眼便迎來了1629年的第一天,在新一年到來之際,執委會並沒有舉行任何形式的新年慶祝活動。這一是因爲採用後世國際慣用紀年方式的海漢歷在本地還沒有完全推行開,絕大多數民衆依然習慣於傳統的中式黃曆。二則是因爲這段時間各方面的工作都太過繁忙,哪怕只停工一天也會讓多個項目的進展受到影響。特別是開年就有大規模的對外軍事行動,相關的準備工作根本就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時間。
“簡直蠢得跟豬一樣!這都訓練幾天了?連左右腳都還分不清楚!”
古衛回到辦公室便大聲抱怨着,氣呼呼地把軍帽摘下來扔在了桌子上。儘管此時已經算是冬季,不過溫暖的三亞地區依然陽光普照,白天氣溫保持在25度上下,古衛接過勤務兵遞來的毛巾擦去腦袋上的汗水,又端起茶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這才慢慢把氣息平靜下來。
“你之前不是想過辦法,在腳上綁條帶子幫新兵分清左右嗎?”等到古衛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坐在旁邊的哈魯恭纔開口勸解道:“以前用這辦法訓練新兵不是挺有效的?”
“老哈,你是不知道這一批收進來的新兵是有多蠢……不行我還是得找顏總說一下,這招人的門檻還是得設高點,特別是這些新來的越南猴子移民,說話口音重得很,我說的他們聽不懂,他們說的我聽不懂,還不如從山裡招回來的黎人苗人好用!”一說起手下這幫受訓的新兵,古衛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別猴子猴子的掛在嘴邊,民團不論出身,入伍了可都是歸化民,這要是被顏總陶總他們聽到了,那你這就是政治態度不正確了!”哈魯恭善意地提醒道。
“要是有得選,我是真不願意帶這些新兵,太傷神了。”古衛連連搖頭道。
“要是那種智商太低,實在糾不過來的人,你乾脆交給我得了,我那裡還有些崗位不需要訓練戰術動作,笨點也沒關係。”哈魯恭笑着替古衛出主意道:“割草餵馬這種事總不需要多聰明,你那邊淘汰下來的人塞給我就是了,正好我這裡也缺勞動力。”
“就怕這幫猴子兵連割草都學不會!”古衛咕噥了幾句,又站起身拿起了軍帽:“不行,我還是得去訓練場盯着這幫猴崽子,順便警告他們一下,要是再練不出來,就統統派到金雞嶺去當馬伕!”
由於開年後的跨海作戰需要出動大部分的民團部隊,軍委便臨時又招募了一個營編制的新兵,而這批新兵有近七成都是來自於今年四月以後從北越引進的移民,也算是迄今爲止安南裔歸化民最爲集中的一批民兵。雖然北越地區絕大部分民衆都與兩廣地區的語言相通,但口音差異卻同樣非常明顯,如果不配備早期入伍的安南裔民兵當同聲翻譯,古衛甚至都沒辦法指揮這些新兵的訓練。而軍委給他的訓練時間又非常有限,最遲一月底的時候民團就會出兵,屆時基層民兵、民團新兵和警察部隊就將擔負起本地的防禦任務,古衛可不希望被一羣笨蛋毀了自己“禁軍教頭”的名聲。
在1628年年初的征戰之後,儘管軍費預算依然被執委會卡得很緊,但軍方的擴軍行動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平均每三個月就會有一批完成訓練的民兵入列服役,同時又會對外招收一批新兵。截止1628年年底,僅勝利港地區的駐軍就有陸軍兩個滿編營共1500餘人,海軍南海艦隊22艘作戰艦艇共800餘人,預備役基層民兵1000餘人的規模。
在編制擴大之後,原本位於勝利港東邊的軍營區已經人滿爲患,連靶場也移到了軍營區和勝利港鹽場之間的山溝裡。考慮到今後的發展需要,軍委將現在的軍營區定爲海軍專屬基地,而陸軍的駐紮基地則從現在的軍營區搬遷到了鹿回頭半島上。在鹿回頭半島南北兩座山嶺之間的平原地區已經建起了大片的營房,而新的營區就緊挨着移民隔離觀察區,無形中倒是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當然針對南越的軍事行動除了本部的民團部隊之外,還有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就是來自黑土港的特戰部隊。這支由錢天敦親自組建、訓練、指揮的駐外部隊在歷次行動中都取得了相當驕人的戰績,已經隱隱有了王牌部隊的架勢。而執委會和軍委給予這支部隊的支持也毫不吝嗇,除了專門爲其開發製作了叢林戰、巷戰專用的短筒霰彈槍之外,還配發了一批造價高昂的二八式狙擊步槍給這支部隊,並且從大本營培訓的狙擊手中挑選了十人到黑土港軍區服役。如果一定要說這支部隊有什麼短板,那或許就是遠程火力輸出的強度還不夠大。
與大本營的民團有所不同,這支部隊所配備的火炮是以輕巧便攜的3磅炮爲主,有少量的6磅炮作爲火力支援,至於大本營陸軍所使用的12磅炮,在這支部隊中則根本看不到蹤影。這倒不是軍委有意不給他們配發重型武器,而是因爲這支部隊的作戰理念就是依靠其良好的機動能力,而大量攜帶較大口徑的火炮顯然會嚴重影響機動力。再說正面戰場的攻堅一直都不是這支部隊所承擔的主要任務,真正需要在構築長期防線或是進行大規模會戰的時候,自然有來自大本營的正規軍與其協同作戰。
目前黑土港特戰部隊的編制已經從最初的特戰連擴編到了特戰營,下屬三個戰鬥連、一個工兵連和一個特務連,共計800餘人。除此之外,黑土港同樣也有預備役民兵及水面部隊的編制,加上特戰營也有近兩千人的規模,分別駐紮在黑土港、塗山港和永安港三處地方。
開年之後針對南越的軍事行動,軍委將會出動的部隊肯定超過前一年的水平。僅作戰部隊肯定就將會超過兩千人,而配合作戰的海運、輜重、後勤等人員估計也在千人以上,再加上大量隨軍出征的民夫,整個出戰的人員數量估計要超過四千人,這也將創下海漢民團對外軍事行動的新紀錄。
將這麼多的部隊派往南越作戰,勢必會導致自家防禦的空虛。因此軍委纔會抓緊分分秒秒招募訓練新兵,同時也對作戰計劃做了有針對性的安排,儘可能將部隊的出征時間壓縮得短一些。
要想達到這樣的效果,唯一的辦法就是提高作戰效率,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消滅掉南越的有生力量。至於打掃殘局的事情,可以交給北越軍慢慢去做。南越地區的幾處要害港口都已經提前被要到了手上,戰略目標算是提前實現了一多半,現在執委會倒也不再會指着延長作戰時間來向北越朝廷榨取軍費報酬了——屆時整個中南半島東海岸的港口幾乎都在海漢的控制之下,這就等同於控制了整個安南國的進出口貿易,所能獲得的收益可就不止是現在能從北越朝廷手裡拿到的那點錢了。
不過陸軍部隊還在爲這次的遠征做準備的時候,民團海軍卻已經在某天凌晨不聲不響地出發了。由二十艘戰船所組成的艦隊將先期趕赴南越海域打前站,其主要作戰任務就是提前封鎖南越的海上交通線,切斷其進出口物資的海上通道。
率領這支艦隊的自然便是海軍最高指揮官王湯姆,近半年前海漢民團攻打會安港的戰役,也正是由他指揮完成的。而這次海軍的作戰計劃,也同樣是王湯姆主導制定的,如果這次能夠較爲圓滿地完成作戰任務,那麼未來海軍司令這個頭銜基本上就八九不離十會戴在他頭上了。
“還是海上的空氣最自由自在啊!”在艦隊出行前一天才終於完成調動,重新恢復軍人身份喬志亞雙手撐着船舷,由衷地讚歎道。
“你哪次出海不是這麼說?多在海上飄幾天你就叫嚷着要上岸了!”王湯姆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喬志亞。
喬志亞也不以爲意,大聲笑道:“我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抱怨了,能夠回到海上真是太好了。”
喬志亞以前在軍中的編制其實是工兵,當初黑土港開發修運煤軌道的時候,喬志亞還在現場當了一段時間的施工技術顧問。不過這次的工作調動因爲是王湯姆代表海軍出面去要人,執委會也很給王湯姆面子,滿足了他的這個要求,於是喬志亞迴歸軍籍之後就被劃入了海軍編制,給王湯姆當副手。當然喬志亞本身也具備了一定的航海能力,航海經驗甚至還要超過現在海軍當中的大部分船長,完全能夠勝任這個副手職位。
1629年1月7日,民團海軍艦隊悄無聲息地抵達了會安外海僅10海里的佔婆島。前一年王湯姆率軍攻打會安港的時候,也同樣是選擇了這裡作爲臨時據點。而這次再次選擇這個小島落腳,其實多少也有點不得已而爲之,因爲在順化府附近的沿海區域,並沒有什麼島嶼可以供船隊停靠,選擇佔婆島也是無奈之舉。
不過讓王湯姆微微有點吃驚的是,前一年居住在島上的十多二十戶南越漁民居然還是沒有遷走,甚至還將上次民團在島上修建的一些臨時居所佔爲了己有。王湯姆哭笑不得之餘,只能下令先將這些漁民控制起來,於是這批人時隔近半年又再次成爲了民團的俘虜。
在佔婆島上休整了一天之後,王湯姆和喬志亞便各自帶了一隊戰船出海開始執行封鎖任務。在此之前勝利港已經向進出勝利港的所有海商發佈了禁運令,在兩個月之內禁止船隻停靠南越的碼頭,以及以任何方式向南越輸送物資。不過這種口頭禁令能起到的作用其實很有限,王湯姆率領的船隊在第一天巡邏時便堵到了兩艘來自大明的商船。
這兩艘商船都是來自儋州,準備前往南方的歸仁港進行交易。不過在遇上海漢戰船之後,這個計劃自然是無法實現了,只能乖乖地打道回府。
而喬志亞的運氣似乎更好一些,他居然在順化外海碰上了一艘隸屬於阮氏名下,前往廣州進行貿易的商船,這也是目前南越爲數不多能夠進行遠洋航行的大型船隻之一。這艘商船一開始以爲遇到了海盜,還準備奪路而逃,不過在海漢戰船面前毫無速度優勢,僅僅只逃出了不到10海里就已經被喬志亞的船隊給趕上。
在海軍戰船進行了一輪威脅式的射擊之後,這艘南越商船很識時務地選擇了停船投降。民兵們接管了這艘船之後,在船上發現了數萬兩白銀,經過簡短的審訊之後,喬志亞得知這艘船去往廣州的目的竟然是打算去當地購買海漢出產的武器,而且據船長的交代,他們並不是第一艘出發去廣州買武器的船,在他們之前就已經有幾艘船當了先行者。
這個發現讓喬志亞簡直啼笑皆非,看來南越朝廷真是已經急了眼了,什麼稻草都打算先抓到手裡再說。不過既然碰到了正主,那這廣州也就不用再千里迢迢地跑上一趟了——這艘船包括船上的所有人員都成爲了海漢民團的俘虜,而船上的一切財物,自然也就被查封,成了這次出征的第一筆戰利品。
船上的三十多名水手船員全部被押到了佔婆島關押起來,在今後幾個月的交戰期之內,他們恐怕都只能乖乖地待在這個小島上當囚徒了。
由於會安港在去年的交戰中已經徹底被毀,如今會安附近甚至連商船的影子都很少能夠看到了,海漢船隊幾乎不用隱藏自己的行跡,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入於附近海域。
1月10日,船隊在順化外海再次攔截到從廣州返回的兩艘南越商船,而這次在船上的發現再次震驚了王湯姆和喬志亞——這幫南越人居然真的從廣州採購到了一批海漢出產的二七式火繩槍,甚至還有兩門前年出口的6磅小炮。根據炮身上的出廠編號來查詢,這兩門炮應該是當初賣向福建的產品,也不知道通過什麼樣的輾轉途徑流入到了這些南越商人的手中。不過他們的好運也就到此爲止了,這批軍火永遠都沒辦法抵達順化府,發放到南越軍隊的手中了。
1月13日,王湯姆帶領的四艘巡邏戰船在峴港附近海域遭遇了兩艘荷蘭武裝商船,雙方都保持了非常謹慎的剋制態度,並沒有冒然開火。在對峙了一個小時之後,喬志亞帶着十艘船趕來增援,荷蘭商船見狀之後很知趣地選擇了退卻,海漢一方也沒有冒然追擊下去。畢竟在現階段的主要對手還是南越,王湯姆也並不想提前招惹荷蘭這個對手。
到一月下旬的時候,順化府大概是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了,派出了不少小船出海查探情況,這才發現了海漢船隊的蹤跡。然而發現了也沒什麼用,南越的水面作戰部隊幾乎都已經在去年的幾次交戰中損失殆盡,就算現在勉強拼湊一支船隊出來,也只能是給海漢送菜上門,白白增加經驗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