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0章
嶽仕宗觀望了半天，最終還是報了名。
與其他國家的報名者一樣，嶽仕宗對日本人的死活並沒有太大的興趣。畢竟日本內戰是否爆發，能打到什麼程度，目前看來似乎也不會對大明產生多少直接影響。
但他知道在這種時候擺架子，故意做出不與海漢同一陣營的姿態，對大明而言沒有任何好處。
那隻會讓其他國家愈發疏遠大明，封閉爲數不多還能與外界交流的渠道。
報名參與這趟考察行程，與他來舟山出席這個論壇活動的目的其實是一樣的，都是爲了維持大明的存在感，同時藉助這個場合瞭解外部國際局勢的發展變化。
所幸海漢已經承諾會負擔所有的費用，否則嶽仕宗大概還要再斟酌一番——跨海去日本，光來回坐船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了。
去年戰敗之後，大明在停戰協議中再一次割地賠款，財政狀況已經非常糟糕，駐外機構的經費也被大幅削減。駐杭州的使館，目前也是迫於財政壓力，已經是將人員削減了大半。
嶽仕宗報名時，海漢官員詢問出行人數，他憋了半天，最終只報了四個人。
這倒不是替海漢省錢，而是使館目前的人員配置真就已經簡化到了極致，只能維持最基本的日常運轉。
他要帶的三個人，一個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僕，負責照顧他生活起居；一個是他的心腹智囊，既是師爺也是文書；還有一人是武官校尉，畢竟此行是去觀摩戰爭，隊伍中總得有個懂軍事的人。
至於儀仗人員，如今因爲經費問題，使館已經沒了這編制，他總不能臨時去僱一幫人來幹這事。而儀仗人員都需經過專業訓練，這臨時招來的人萬一要是沒幹好，丟的可不是他嶽仕宗的臉，而是大明的顏面。
與其花錢出醜，那倒不如輕裝簡行，儘量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他深知如今大明的國際聲望，可經不起胡亂折騰了。
與略顯寒酸的大明使團相比，安南、朝鮮這些曾經的藩屬國倒是不會有這種困擾。他們甚至都無需藉助海漢，自己便是帶着龐大的船隊來到舟山，接下來要去往日本也不難，無非就是在定海港做好補給就行。
李凒和鄭柞都巴不得能有這樣的機會，畢竟船隊停在港口裡又顯不出排場，只有等到出海之後，纔能有機會讓其他小國見識一下自己的實力。
儘管顏楚傑還沒有做出明確的指示，但李凒根據經驗判斷，一旦海漢開始對日本動手，那就意味着朝鮮很有可能也會得到連帶的好處。
李凒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先傳信回國，讓海軍艦隊提前集結，萬一日本內戰爆發後無暇顧及外部，那朝鮮也可趁火打劫，去那邊撈些好處。
荷蘭人和葡萄牙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報名，這與他們在日本的切身利益密切相關。
如果九州勢力真能推翻德川幕府的統治，那麼長期以來限制當地跨國貿易的閉關鎖國政策或許將會就此廢止，對於荷蘭和葡萄牙這樣以海貿爲本的西方國家來說，絕對是重大利好消息。
只是他們對於九州勢力是否能夠順利戰勝幕府，卻不太看好其前景。
歷史上九州勢力並非沒有嘗試過擺脫幕府的統治，但由於實力相差懸殊，一旦將爭端付諸戰爭，結果就沒什麼懸念可言了。
位於九州的長崎港是幕府指定的外貿港，這麼一塊肥肉常年處於幕府直轄之下，本地勢力只能看着流口水，就足見幕府的威懾力了。
九州諸藩能否應付幕府軍的征討，恐怕最終還是得看海漢的支持程度。如果海漢願意全力支持，那麼地方勢力自然有望立於不敗之地。
但如果海漢的支持只停留在口頭上，又或是力度不足，那九州諸藩的好日子大概就已經到頭了。
不管日本的局勢會朝哪個方向發展，他們都不想錯過這個見證的機會。無論誰勝誰負，在關鍵時刻的站隊表態，很可能就會對今後本國在當地的貿易地位產生影響。
在論壇第二天的活動結束時，由海漢外交部統計的報名情況呈報給了執委會，出席論壇的國家已經有九成報名，剩下爲數不多的兩三個國家，也僅僅只是還在糾結於行程安排，而不是去不去的問題。
石迪文感慨道：“報名情況要比我們預計的好很多，就連大明也已經報名了，想去看這場熱鬧的人着實不少啊！”
施耐德奇道：“但大明怎麼只報了四個人？這是打算去東瀛取經啊？”
石迪文解釋道：“嶽仕宗來舟山的時候就沒帶幾個人……以大明目前的狀況，大概也擺不起排場了。”
陶東來道：“不管人多人少，到時候還是給大明單獨安排一條船，該有的待遇我們的還是給足。”
石迪文心領神會答應下來，多安排一條船而已，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一句話吩咐下去就行了。
同時他也完全能夠理解陶東來爲何要作出這樣的指示。大明雖然已經失勢，但這是漢人王朝的朝代更替，壓在大明頭上的只能是海漢，其他人想借機羞辱大明，那也是萬萬不可。
當初滿清入侵大明，海漢主動出兵替大明退敵，其實也是同樣的道理。
散會之前，陶東來對石迪文提到了另一件事：“我們已經公佈了赴日考察的安排，估計日本人很快就會得到消息，你盯緊一些，這個節骨眼上不要出什麼岔子。”
石迪文應道：“放心，日本人落腳的地方都已經控制起來了，基本不會讓他們有在島上碰面的機會。”
日本人在情報方面的投入並沒有白花，當天晚些時候，有關海漢組織各國赴日考察的消息，便已經通過某些特殊渠道傳到了他們耳中。
不過幕府方面和九州諸藩，對此的反應卻是大相徑庭。
島津久通等人彈冠相慶，認爲這正是海漢在兌現承諾，將向脫離幕府統治的九州諸藩提供國際地位。只要今後海漢承認他們的獨立建國有效，那麼跟在海漢屁股後面的這些國家，自然也會效仿海漢的做法。
而增山正利則是感到了深深的恐懼，他似乎看到正有大片烏雲在緩緩移向幕府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