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天敦制定的西進印度洋計劃所謀極大,眼下尚處於初始階段,不管是普吉島還是錫蘭島,只不過是這個計劃中先後落入棋盤的兩枚棋子而已。
但他雖然志存高遠,制定的階段目標卻極爲實際,並沒有想着要一口就吃成胖子,吞併已有西方競爭對手踏足的錫蘭島。
即便錢天敦已經做好了在當地與葡萄牙和荷蘭兩國殖民武裝交戰的準備,但他仍是將錫蘭島南端的漢班託塔海灣作爲了落腳點的第一選擇,而不是直接去爭奪島上的核心地帶。
在錫蘭島選擇合適的位置另起爐竈,興建一處海港作爲海漢的新殖民點,這是風險和成本都相對較低的做法,也能避免在第一時間就與島上的各方勢力發生武裝衝突。
即便後續要通過軍事手段爭奪錫蘭島的控制權,屆時特戰師也可憑藉漢班託塔這個據點來調整戰術,進可攻退可守,無需擔心部隊登島後會被對手截斷補給和退路。
錢少寶所擔心的政治和外交風險,當然也是客觀存在的,但對於錢天敦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
正如他所說,向西擴張的計劃並非個人意願,而是代表着執委會的意志。哪怕現在將國都從海南三亞遷到了杭州,也絲毫不會影響這種着眼於全球的戰略發展計劃。
如今國家大了,要用錢要駐軍的地方太多,錢天敦的特戰師或許在物資和資金方面難以得到執委會的全力支持,但如果是涉及到國際關係,執委會必然會堅定站在他的身後。
如果葡萄牙和荷蘭因爲錫蘭島的爭端而向海漢提出外交抗議,那自會有施耐德手底下的外交官出面交涉,去向歐洲人展示什麼叫做大國雅量。
而這些由海漢高層所作出的決策,是年輕的錢少寶尚未觸碰的層級。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但在強大的國家意志面前,這些都只是細枝末節的小問題罷了。
三人討論的話題,隨即轉入了對原本行動計劃中某些細節的修正。
錢天敦原本的計劃,特戰師將向錫蘭島投入兩個營的兵力,建立起長期據點,後續再根據實際情況增派部隊。
如今既然初步選定了漢班託塔作爲落腳點,那麼兵力投送和物資運輸就有了更爲精確的計算標準。
要出動多少艘運兵船,往返航程需要多少時間,現在都有了更明確的數目。
以特戰師的編制,一營步兵在六百人左右,如有額外編制的加強營,則實際兵力在八百人上下。
錢天敦準備派出的兩個營,分別配置了一個炮兵連和一個騎兵連,還要另調一個工兵連隨行。
另外需在當地駐留由六艘戰船和兩艘運兵船組成的小型艦隊,需出動水兵約四百人。
再加上參謀部、野戰醫院、後勤部門等等,要投送到當地的兵力約在兩千五百人上下。
從普吉島到漢班託塔的航程約四千裡,以戰船、運兵船、補給船混編的艦隊航速,單程約莫需要七八天的時間。
考慮到當地環境,部隊就地補給所能獲取的物資應該相當有限,後續會安排多個批次的運輸船隊,不斷向當地運送所需的各類物資。部隊部署就位後,與普吉島指揮部的聯絡,基本就得依靠電臺了。而率部前往當地駐紮的先鋒官,高橋南又當仁不讓地搶到了自己手上。
“這活我熟,當先鋒還得是我!”
高橋南說完咧嘴一笑,露出滿口被菸草薰得焦黃的牙齒。
他倒也不是在吹牛,自從追隨錢天敦以來,已經不知在多少場戰鬥中擔任了先鋒官。這三十年間積累下來的戰功,大概有超過一半都是靠着打頭陣搶下的。
即便如今他在特戰師中已經是位高權重的二把手,也依然改不了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還是要時時衝鋒在前。
高橋南話音剛落,錢少寶也應聲道:“父親,我也想跟隨高叔一起去見見世面!”
錢天敦還未開口,高橋南就連連搖頭道:“你別以爲去了就能有仗打!漢班託塔那地方跟荒地差不多,先頭部隊去了之後是要幹苦力的,再說你一個作戰參謀,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錢少寶道:“高叔,你可別小看我,我在海南這幾年也沒閒着,去陸軍學院進修了軍事工程專業,先頭部隊要在當地搞基建,我肯定是能出一份力的!”
高橋南還待推脫,錢天敦開口了:“我看讓他去見見世面也挺好,讓他實地瞭解一下先頭部隊都要做些什麼。畢竟我們都這把歲數了,這擔子終有一天是要交給年輕人的!”
錢天敦一錘定音,高橋南自然不會再出聲反對,當下便只有應承下來。
討論結束之後,高橋南很知趣地先行告退離開。
錢天敦道:“你要記得,此次行動的前線指揮官是高橋南,你到當地之後的所有安排,都需聽從他的命令,不可肆意妄爲。如果做不到,那我會在第一時間就下令把你調回來,明白了嗎?”
錢少寶肅然應道:“軍令如山,孩兒當然記得。”
錢少寶以前在特戰師服役的時期,從未得到過充當先鋒打頭陣的機會。儘管他也曾多次申請相關任務,但錢天敦從來都沒點過頭。
錢天敦認爲錢少寶當時的實戰經驗不多,而充當先頭部隊的幾乎都是百戰老兵,把他派去前線非但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反倒是需要有人一直護着他,有可能會影響到部隊的正常運轉。
還有另一個不足爲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來自家中錢夫人的壓力了。
羅舞丹愛子心切,明確要求錢天敦不能將兒子派往風險較大的地區。錢天敦拗不過她,也只能答應下來。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錢少寶如今已經二十出頭,正是需要將其多年所學付諸實踐的時候。
錢少寶去到前線,能不能拿到軍功,在錢天敦看來都尚在其次,關鍵是要以此向特戰師的老部下們表明態度,自己這個兒子並非只會待在後方指揮部裡混日子的文官,而是可以去到陣地上,與普通士兵同生共死,值得他們追隨效忠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