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久戰之地,絕對不會有民衆的漁船出現在江面上,因此謝春所發現的目標也肯定不是普通民衆。如果被南越軍隊發現了己方的偵察行動,那勢必會影響到後續的作戰計劃,錢天敦連半秒的猶豫都沒有,就立刻下達了命令:“截住這兩條船!”
錢天敦這個命令肯定沒法由“探索號”來執行了,裝了兩百多人和大量隨船物資的“探索號”很難有足夠的航速優勢在較短的距離上順利完成追擊截停的任務。
“飛速號”輕盈地從側面超過了“探索號”,殺向前方的目標。以“飛速號”平均十節的航速,倒是不難趕上前方的目標小船。
而前方江面上那兩艘小船顯然也已經發現了上游疾馳而來的“飛速號”,立刻調轉船頭往下游逃跑。“飛速號”雖然也只是一條小船,不過好歹也有二十多米長,七八十噸的排水量,比起那兩艘十來米長的小船已經算是大塊頭了。加上後面還跟着一艘排水量超過300噸的“鉅艦”,對方的奪路而逃的確不失爲一種明智的舉動。
但這一追一逃之間,便立刻能看出來雙方在航速上存在的差距了。“飛速號”僅僅只用了五分鐘的時間,便將兩者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了原本的一半。
在這個距離上,站在“飛速號”船頭用望遠鏡眺望前方的羅傑已經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對手的模樣,幾個黑瘦的男子正慌里慌張地拿出船槳站到船邊拼命划水,試圖加快自己的航速。
“真是徒勞的掙扎啊!”羅傑很是不屑地嘆道。
依照雙方的航速差距來看,“飛速號”很有把握能在駛出爭河入海口之前就追上這兩艘小船。即便是對方拿出吃奶的力氣划船,也沒有辦法改變眼下這種狀況。
而後面的“探索號”上卻沒有如此輕鬆的氣氛,除了錢天敦之外,大多數人都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長出翅膀直接飛到前面截住對手。謝春甚至急得去抓錢天敦手裡的步話機:“趕緊讓他們開槍打,老摩根不是狙擊手嗎?告訴他立功的時候到了!”
錢天敦擋開謝春伸過來的手,笑着斥道:“你傻啊?這船上下起伏不定,還打狙擊?還不如直接用機槍潑水碰運氣!”
“好好好,那就讓他們趕緊用機槍!”謝春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你好好看戲別瞎出主意,該怎麼行動是軍方的事情!”錢天敦搖搖頭,不再理會謝春的胡攪蠻纏。
而此時前方的局面又發生了新的變化,在前面逃竄的兩艘小船或許已經注意到了後方的追擊者正在不斷地接近,倉惶之下倒也想出了新招——兩艘船左右一分,分別駛向爭江兩岸,看樣子是打算棄船上岸,從陸路逃跑了。
“這些猴子兵倒也不傻啊!”王湯姆發現這樣的變化之後,立刻作出了調整:“通知‘探索號’,他們負責左邊那艘,我們追右邊的。”
航速較快的一艘南越小船在距離爭江入海口僅僅只有兩三裡地的地方靠向了爭江南岸,而此時緊追不捨的“飛速號”距離這艘船隻有百米之遙了。另一艘船航速稍慢,“探索號”從後方提前判斷出了對方的航行路線,直接取了條直線殺向對方準備停靠的江岸位置,也大大地縮短了兩船之間的差距。到這艘船靠岸的時候,雙方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不足一里。
“把槍都裝上消聲器,儘可能速戰速決,如果沒法全部活捉,那保證留一個活口就夠了。”王湯姆將駕船的任務交給了摩根,在靠岸之前下達了作戰指令:“老規矩,摩根留守,其他人上岸追擊。”
其他幾人迅速取出m4-2000快拆消音器裝到了hk416的槍口上,正準備直接跳進河岸淺灘涉水上岸,王湯姆卻舉手示意停止行動:“看樣子我們不需要追得那麼辛苦了!”
這艘南越小船爲了節省時間,直接就衝灘擱淺,但沒想到的是這段的近岸處居然全是及膝深的泥灘,幾個人跳下船之後立刻就身陷淤泥之中,掙扎了幾分鐘之後,最快的人也只逃出了十幾米的距離而已。
“叫他們停下,不然就死。”王湯姆對隨船的兩名嚮導吩咐道。
爲了這次的行動,執委會專門找了一批熟悉交戰區地理環境的移民擔任嚮導,到了永安港之後,北越方面也已經按照先遣隊的要求,爲他們準備了一些熟悉南邊情況的嚮導人員。“飛速號”上涉及的軍事機密較多,爲了保密考慮,配的嚮導都是從勝利港帶過來的可靠歸化民。至於“探索號”則沒有這麼麻煩,船上裝的特戰連士兵幾乎都是北越移民,其中也有不少是來自交戰地區的難民,根本就無需另行配置嚮導了。
兩名嚮導便用安南方言向泥潭中的幾人大聲喊話,但對方顯然並沒有把這種喊話當作是一種警告,反而加快了逃離的速度。
“看樣子是沒法做好人了。”王湯姆舉起了槍,瞄準了逃得最遠的一人,噗地一聲悶響之後,第一發卻是打偏了一點,距離軀幹約莫三寸,引來了小夥伴們刻意壓低的噓聲。
“這是船在晃!”王湯姆一本正經地替自己作了辯解,然後屏住呼吸,凝神靜氣地擊發了第二槍。這次沒有再讓小夥伴失望,一槍便將那人釘死在了河灘上。
在打死了四個逃得最快的傢伙之後,剩下的四個人終於停下了無謂的掙扎選擇投降。在嚮導的指揮下,幾個活口用盡全力將同伴的屍體從河灘拖回到小船上,然後舉手向“飛速號”投降。
羅傑和石迪文跳上小船,用捆紮帶控制住了幾名渾身污泥已經辨不清本來面目的俘虜,然後將船上的纜繩固定到“飛速號”的船艉。眼看這邊大局已定,王湯姆拿起步話機呼叫河岸另一邊的“探索號”,彙報情況並請示下一步的行動。
“探索號”這邊的追擊就遠不如“飛速號”那麼順利了,南越的小船可以直接衝灘擱淺,但“探索號”吃水深度遠非小船可比,不敢做難度這麼大的動作,否則一旦擱淺那就麻煩大了。這一停一靠,就要比對方慢了許多。
不過在靠岸之前,錢天敦倒是已經調配好了追擊的兵力,靠左舷的三排爲追擊組,二排爲支援組,一排爲掩護組,同時下令儘可能不要使用火槍,以免驚動了爭江北岸的南越守軍。
高橋南直接站出來向錢天敦請戰,要求放下火槍等裝備,只攜帶軍刀進行輕裝追擊。錢天敦略一思忖,便同意了他的要求,但只限於他所帶的三排一班這個編制,其他追擊人員仍然需要攜帶火槍。
錢天敦所帶的這個連隊有一個非常有特色的訓練科目,就是野外武裝行軍拉練。在吉婆島訓練期間,幾乎是每兩三天就會進行一次,頻率之高足以讓大本營的民團汗顏。每次最少三千米,最多一萬米,並且規定了合格的時間,這種拉練對體質的要求非常高,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簡直就是酷刑,被拉練淘汰下來的人比最終留下的人多了至少兩三倍。如果打陣地戰或者防禦戰,錢天敦的連隊肯定比不了花費了大量精力在陣列作戰訓練上的大本營民團,但如果是比野外作戰的機動力,這支連隊的士兵已經足以把軍警部的同仁們遠遠拋在後面了。
在高橋南下船之前,錢天敦向他補充了另一條命令:“不能放跑一個人,死活不論!”
“是!保證完成任務!”高橋南舉手向錢天敦敬了個軍禮,便帶着自己的手下從船舷沿繩網攀爬而下,然後跳進齊膝深的河水,徒步上岸。
高橋南帶着十來個人直接提着軍刀就開始追擊,同時有意識地控制住對方往西邊內陸逃竄的路線——南越駐防在補給線的守軍都位於西面數裡的內陸地區,而臨近的海岸的都是無人區,只要這些人沒法往西邊逃竄就行。至於說沿着海岸線往北逃跑,高橋南可不怕這個,他倒是要看看這些南越猴子兵是不是能夠一口氣逃上幾十裡。
“小日本能追上嗎?”孫長彌對於錢天敦所採納的追擊策略還是稍稍有些不安。就這麼幾個人撒開腳丫往北追,對方可也有七八個人,己方的大部隊又在後面吊着,要是前面發生打鬥,那搞不好己方還會出現傷亡。
“高橋南中士的戰鬥力不差,平時的訓練也很刻苦,我相信他的能力。”錢天敦不動聲色地應道。由於臨時委任了高橋南爲三排一班的班長,錢天敦便臨時授予了高橋南中士軍銜——當然這個授銜的流程並沒有走完,還需要等執委會在時候補發一份授銜通知書纔算合法。不過錢天敦認爲這並不是什麼問題,戰爭期間的火線提拔多得是,只要戰局需要,哪怕將其提拔到更高的位置也是有可能的。
高橋南雖然是身矮腿短,但跑起來的步頻卻很快,頗有後世煤球王的味道。在距離河岸一里的地方,他便追上了第一個對手,從背後一刀便將那人劈翻在地。不過高橋南並沒有停下來查看對手的傷情,而是直接跨過對手的身體,追向前方的另一個目標。至於這些打掃戰場的事情,自有後續跟上來的其他人負責。
在前方逃竄的幾人回頭看到後面發生的狀況,有三人便停下了腳步,試圖憑藉手中的武器進行反抗。高橋南腳下不停地追過去,一刀擋開刺過來的竹槍,直接便一個猛虎撲食撲進了另一人的懷中,這人猝不及防之下還沒來得及出招,便已經被高橋南戳了個透心涼。緊跟着高橋南的部下便已經趕到,十來個人圍着兩人砍殺,不到十秒便已經將這兩個負隅頑抗的傢伙砍翻在地。
在追出五里地之後,前方就只剩下兩個傢伙還在拼命逃跑,但在高橋南近乎狂奔的追擊之下,這兩個傢伙最後仍是越跑越慢,又跑出兩裡地之後終於是體力不支,先後跌倒在地。高橋南身上可沒有攜帶類似塑料捆紮帶之類的裝備,不過他有更加直接的方法控制住俘虜,行雲流水地一刀割斷了對手腳後跟上方的肌腱。
幾分鐘之後,後續增援部隊也趕到了,然後拖死狗一般地拖着俘虜返回爭江入海口。從爭江北岸棄船登岸逃跑的人員也是八人,其中五人於逃跑途中被追擊的民兵砍殺致死,兩人被砍斷了跟腱算是重傷,只有一人在逃跑途中見機不妙及時跪地投降,幸運地保全了自己。不過爲了追擊這幾個人,整個偵查船隊都不得不在這裡停靠了整整一個鐘頭的時間。
錢天敦下令將兩艘南越小船鑿沉在入海口,至於幾個倒黴鬼的屍體自然也是一併沉入海中,其他七名活口則將被帶上“探索號”作進一步的審問。
忙完這一攤子事情,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船隊便在附近尋了一處僻靜海岸停船下錨,同時派出了一個排的人員到岸上駐紮,擔任預警任務。
這次的偵察任務當中原本也安排了抓“舌頭”的任務,不過大家都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一種突發狀況。好在一切順利,己方沒有出現任何的傷亡,而目標也沒有任何一人逃脫,可算是非常順利的一次行動了。
而高橋南等人在這次追擊中所表現出來的戰鬥力也讓先前對其抱有懷疑的一部分人閉了嘴,這種實打實的追殺搏擊,對於體力和廝殺技巧的要求都非常高,絕對不是什麼“兩把菜刀從南天門一直砍到蓬萊東路”那種吹牛式的武鬥水平。即便是換了這些身體素質較好的穿越衆上去,也很難說自己能在狂奔六七裡地的情況下還可以保持打鬥能力。己方沒有在這個過程中出現傷亡,同時也從側面證明了錢天敦對於這支連隊的訓練要求和訓練水平,都並非以往的海漢民團可比。
錢天敦對於手下的表現也非常滿意,甚至特許了高橋南在審訊俘虜期間可以旁聽——其實也就是在審訊不順暢的時候擔當打手角色。
或許是被殘酷的現實所震懾,整個的審訊過程其實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工夫,甚至連高橋南都怎麼派上用場,剩下的幾名俘虜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所知的情況全部都交代了。穿越衆分成了四個小組,對這幾名俘虜進行了交叉審訊,得到的結論也比較有可信度。
這兩艘船的確是隸屬於南越阮氏政權的“水師”,這些人也是正經八百的南越“官兵”,不過在抓獲的這批活口中連一個軍官都沒有——兩艘船的船長都在逃亡過程中被追擊者直接幹掉了。由於這個原因,俘虜們所能提供的信息其實也比較有限。
按照俘虜的交代,這兩艘船是從南面距此約六十里的洞海乘船出發,準備到爭江上游換防。但他們的運氣實在是很不好,剛剛進入爭江不久便遇到了迴轉的偵察船隊。此時爭江上游類似這種小船還有十多艘,負責江面上的巡邏,以保障爭江這個補給線關口的安全——當然在穿越衆眼中看來,這種小船就算再多個幾倍,也沒什麼保障力可言,像“探索號”這種噸位的船甚至都不需要開炮,憑藉特別加固後的船頭船身就能直接碾壓對手了。
而另一方面,在南邊的洞海,駐紮着一支小小的水師,大約有五百人的編制,但船隻也只有十多艘,最大的船也只跟“飛速號”的噸位差不多,尚不足以對穿越集團的船隊造成威脅。
“比崖州水寨還不如”,就是王湯姆對於南越這支水師的評價。
不過俘虜所說,在南邊的會安還有另一支規模稍大的水師存在,這倒是引起了大家的興趣,但追問下去卻又沒有更進一步的信息了——這幫俘虜都是最底層的小兵,所知的情況着實太少。
至於南越陸軍方面的消息,能從這些俘虜嘴巴里掏出來的東西也少得可憐,因爲他們的駐防地區只到爭江一線,而現在南越軍的主要駐地都已經遷到了爭江以北四十里的交戰區,這些南越水兵根本就沒有去過前線,甚至連前線的戰況也並不清楚。對於穿越衆最關心的南越火器部隊,他們也一問三不知,既不知道火器部隊的編制規模,也說不出這些武器的來源。
在他們所提供的信息中,比較有價值的大概就是通過爭江向前方輸送物資的情況了。目前南越每天要通過這條補給線向前方交戰區投送大約三萬斤到三萬五千斤不等的糧食補給,另外每天乘船渡過爭江的南越增援部隊大約在兩到三千人,高峰時甚至一天超過五千人。從這些情況來看,南越的戰爭動員能力已經超過了北越,如果穿越集團不插手這場戰爭,那北越的潰敗真的就只是時間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