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班排一級進行調整之後,營、連一級也會作出與此相應的變化安排,如連一級會增加火力排的編制,以純火槍兵組成,而營一級作爲目前的最高級別作戰單位,很可能還會加入一個炮兵連作爲重火力支援,並且還會配置工兵連、衛生連這樣的直屬保障隊伍。經過這種變相擴編之後,現有的編制並沒有大的改變,但穿越衆軍官能夠直接指揮的部隊規模卻能增大至少三分之一以上,可以有效緩解目前軍官不足的狀況。
當然了,這麼做還有一個不足爲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軍警部之前對穿越衆軍官的授銜都是到中尉爲止,只有陶東來和顏楚傑出於管理和指揮的需要纔是校級軍銜。如果按照現有編制方案繼續擴編下去,那就得成立第二營了,而寸功未立就將軍官從連排一級提到營級,將軍銜從尉級提到校級,似乎軍警部的面子上也有點過不去。
雖然當初的安排的確有一點欠考慮,但這也是軍隊成長必須要經歷的過程,畢竟就連軍警部這幫人,其中絕大部分也並沒有在穿越前當過軍官,如果不從基層指揮官開始起步,直接就讓這些人擔任營連一級的指揮官,實在也讓人不太能放心。
簡單的閱兵式之後,陶東來和顏楚傑作爲軍警部的一二把手,分別發表了講話,大意無非是提醒這些民團士兵,他們今天的生活是從何而來,他們要用生命去捍衛的對象又是何人。這兩人在部隊期間都搞過政工工作,做起演講來也是聲情並茂,極有煽動力。
這些民團士兵基本都是窮苦出身,絕大部分人來到勝利港的原因都是爲了求一口飯吃,但他們現在的生活水平的確是遠勝以往,海漢首長們所承諾的“有房住、有飯吃、有衣穿、有書讀”,現在已經全部實現了。而且在他們服完幾年的兵役之後,便會自動獲得相應的勞工等級,會得到執委會分配的工作,甚至還可以申請承包一塊地來自己種糧食。這些待遇,是他們過去完全不曾想到過的,在長達數月的軍訓之後,士兵們也逐漸明白了一個道理,給予他們這些優厚待遇的海漢執委會,便是民團所要保衛的最主要對象。如果沒有執委會的存在,他們立刻就又會回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貧苦狀態。
當然,其中也還是有不少人抱着“當兵吃糧、給錢賣命”的念頭來參軍的,畢竟民團的待遇在勝利港各行各業中首屈一指,而且最近幾個月本地都風平浪靜,既無山賊也沒海盜,當民兵既能拿到高薪,似乎也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軍警部可沒打算讓這支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財力的部隊一直閒下去,事實上軍警部參謀處已經開始在制定明年的小規模軍事行動計劃,目標暫定爲在珠江口的萬山羣島選擇一處地方建立海上據點。這處海上據點的作用與浮水洲島類似,可以起到航運中轉站的作用,同時能對駐廣辦就近提供一定的軍事支持,並對珠江口水域實施監控。
而根據駐廣辦發回的消息,在萬山羣島附近還有小股海盜,屆時有可能會發生軍事衝突。參謀處也正在權衡是否有必要先下手爲強,提前清除可能會礙事的其他海上力量。但不管是否會採取武力手段,軍警部都將此視作了民兵部隊實兵實彈操演的一次大好機會,而且由於這個海島駐地以軍事目的爲主,軍警部也將其視作了組建海軍的契機——當然這還得看海運部的一號試驗船是否能在年底前下水並完成基本的試航任務,因爲軍警部已經提前將這艘船劃入了海軍旗下,準備將其作爲武裝巡邏船來使用。
閱兵式結束之後,衆人又匆匆到了火炮靶場,參觀第一批歸化民炮兵的實彈打靶,這也是他們的結業儀式。作爲來自四百年後的穿越者,軍警部這幫人中的絕大部分都是虔誠的大炸逼主義信仰者,對火炮在近現代戰爭中的威力十分推崇。特別是在這個完全不用擔心空中打擊的年代,火炮就是戰爭之王,不管在陸地或是海洋都同樣如此。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軍警部對於火炮部隊的重視程度甚至還在海軍之上,哪怕現有的民兵規模僅僅只有一個營,也不惜從中抽調出大量人員來進行炮兵訓練,再經過多次淘汰刪選之後,才最後留下了三十餘人的歸化民炮兵。
對於這個炮兵規模,軍警部肯定是不會滿足的,不過這批炮兵的結業至少意味着未來的火炮部隊已經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世界上火力最強的軍隊出現在南海似乎已經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與先前的火槍兵部隊身體素質參差不齊有所不同,這支人數不多的炮兵部隊幾乎個個都是膀粗腰圓的壯漢,體型都較爲壯碩。這也是由炮兵的實際作戰任務所決定的,沉重的炮身在戰場上基本只能依靠人力來進行調整,而交戰中不斷的裝填、清膛,同樣都可以算是重體力活,體力不夠好的人一個急促射十二發打完就得直接累趴了。那些身體素質不夠好的學員,在訓練過程中便因爲體力原因逐步淘汰掉了,只有極少數在此過程中表現出頭腦優於常人的學員,被吸收進了民團各個連部,作爲未來的基層軍官來培養。
6磅炮和12磅炮的實彈打靶都進行得很順利,炮手們的表現也基本算是合格,畢竟是接受了幾個月的高強度集訓,這些炮手每個人的實彈射擊量都超過了一百發,光是訓練他們所耗費的黑火藥就有好幾噸了,投入不可謂不大。
按照軍警部的規劃,這批炮手將配備八門6磅炮,又或是12磅炮加6磅炮的組合,配上工兵、通信和輜重兵之後,組成一個陸軍炮兵連的編制。不過鑑於目前的炮手奇缺狀況,這些人可能會被直接分配到港口岸防炮臺服役,並且在一號試驗船下水之後,他們中的部分人會被抽調到船上擔任海軍炮手。而關於下一批炮兵何時能夠結業入伍,古衛估計最快也得在年底的時候了。
在完成了預定打靶操演之後,軍工部門來插了一腳,拉出了兩門24磅長身管火炮進行試射。這種炮並非爲目前的陸軍設計,而是接下來要裝備到岸防炮工事上的大口徑岸防炮,重量比3門12磅炮加起來還沉,僅炮身重量就超過了一噸,身管比達到了二十倍。爲此軍工部門還設計了專門的機械式炮座,並且在炮座上採用了最新研製的制退裝置,以確保這種大口徑火炮操作的便利性。按照軍工部門的測算,以5°射角進行發射,這種火炮可以輕鬆地擊中1500米距離上的目標,並且還能保持很高的精確度,在10°射角的發射狀態下,炮彈甚至能擊中2000米之外的目標——在這個射擊距離上,同時代的火炮已經沒有任何精準度可言了。
而火炮靶場的最遠靶位還沒到一千米,再遠要嘛就只能往山上打,要嘛就只能往海上打了。鑑於這樣的狀況,最終將靶位設定在了750米的距離上,這也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同時代海軍艦炮的射擊距離,可以說在這個距離上岸防炮幾乎不可能遭受到來自海上的炮火打擊。
試炮的結果讓大家都很驚喜,雖然是由第一次操作這種大口徑火炮的歸化民炮兵來試射,但在第五發的時候便實現了有效擊中標靶,第九和第十發更是出現連續命中。考慮到未來這種火炮至少要在榆林角的岸防工事佈置二十門以上,這種命中率幾乎堪稱無敵了——在這個距離只需一到兩次齊射,就足以擊沉或是癱瘓一個海上目標了。
陶東來看完試射當場就拍了板,同意了將這種長身管24磅炮作爲岸防工事主要火力配置的申請。更大口徑的火炮現在也不是不能造,但軍工部門認爲再把現有的火炮型號作進一步放大已經意義不大,畢竟現在所裝備的幾種火炮在同時代已經難有對手,科技樹升級目標應該轉向到提升炮管材質、加工工藝以及加快後膛炮的研製上了,而現有的幾種鑄鐵火炮,可以在適當削減性能之後向“落後地區”進行出售,就如同現在對福建和北越所作的那樣。
軍警部成員們在勝利港東岸興高采烈地參觀火炮試射的時候,一號基地內的會議室裡,衆商家卻是嚇得面如土色,瑟瑟發抖,不時傳來的炮聲讓他們心頭直顫。
雖然兩地之間隔着一個海灣,但直線距離其實只有三四里地而已,而且兩地之間並無任何坡地阻隔,炮火的轟鳴聲遠遠地傳來,讓客商們簡直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拍賣上來。
寧崎此刻也是一肚子火,這軍警部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了開拍賣會的時候來試炮,到底是腦子差根弦還是故意要嚇唬這幫大明客商?雖然寧崎爲此專門作了解釋,說明這是本地民團在海灣對面進行日常軍訓,但客商們顯然對這個解釋並不十分滿意——你當我們沒見過世面?一個民團軍訓用得着放炮放這麼久?這前前後後都大半個時辰了,少說也放了有六七十炮了,你這民團比官軍的炮火還猛,這像話嗎?
更有人在心頭暗自猜測,外面到底是大明官軍還是南海海盜打上門來了,但無論是哪家,似乎都不可能會有這麼密集的炮火聲。
寧崎眼見這些人的心思也沒放在拍賣上了,便乾脆說道:“要不這樣,大家先休息一會兒,拍賣活動半個時辰之後再繼續。大家可以出去四處走走,我說了你們也不信,那就眼見爲實。”
衆人如得赦令一般,趕緊搶着涌出了會議室。有跑得快已經在心頭盤算,若是外面已經開打,那得趕緊到港口上船,運氣好說不定能混出去。只有李奈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不慌不忙地繼續喝茶。
寧崎見狀哂笑道:“還是李先生沉得住氣。”
李奈搖頭道:“並非在下沉得住氣,而是在勝利港住了多日之後,已經習慣了。這民團炮兵每隔三日便會操練一番,初時也有些驚嚇,但多得幾次之後,反而覺得異常安心。”
寧崎愕然道:“呃?爲什麼會這麼想?”
“試想本地民團戰力如此強悍,又有哪家不開眼的海盜敢來此生事?鄙商行在此投資建棧,謀求發展,正需要這種安定感。”李奈緩緩地迴應道:“有此等強力的庇護,在下只需安心發財即可,豈不快哉?”
寧崎嘆道:“李先生覺悟很高啊!要是其他那些客商也都能有你這樣的想法就好了。”
李奈笑道:“寧先生請放心,此次敢跨海來此地貿易的商人,都並非膽小怕事之人。知道事情真相之後,自然便會迴轉。依我看要不了半個時辰,頂多一炷香的工夫,這些人便會回來了。”
實際的情況比李奈預計的還好一些,半柱香不到,便有客商氣鼓鼓地回來了:“若是試炮,何不去內陸無人之地,偏偏在這港口試,以嚇人取樂,實在可惡!”
稍後又有一人轉回:“還好還好,只是試炮而已,今後有此等重炮護衛,此地定然無虞。”
原來這些人出去之後,見本地民衆都很平靜,外面也一片秩序井然,絲毫都沒有任何外敵來襲的跡象,便知道寧崎先前的解釋是實情,這的確是民團試炮而並非炮火交戰。也有比較謹慎的人,還特地跑到基地門口,把等在外面的隨從叫過來詢問。這些隨從早就已經因爲炮火轟鳴亂過了一次,現在都平靜下來,告知自家主人不必驚慌——本地民衆說了,若是真有外敵來襲,自然會有響徹港口的警報聲。
這些客商在勝利港已經住了一晚,當然也聽過早上提醒民衆出工的高音喇叭,那玩意兒響起來的確是整個港口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聲音甚至比這炮火轟鳴更大。有了這種合理的解釋,客商們才真正放下心來,然後陸續又回到了會議室中。
而正如李奈所想的那樣,這些客商們在察覺了事實真相之後,反而對勝利港的安全有了更多的信心——儘管這種信心的來源只是他們根本沒見到實物的炮兵和火炮而已。但對他們來說,像勝利港這樣由岸防炮臺進行護衛的商港,在人生經歷中也是第一次見到——最稀奇的是,這炮臺的歸屬權還並非大明官方,而是海漢人組織的地方民團。
在經歷了這個小插曲之後,放鬆了精神的客商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奪,一批批的貨物在競價中各歸其主。當天下午,李奈以二千七百元流通券的價格拍下了此次競拍中唯一一面尺寸達到二尺的海漢銀鏡,同時也創下了這次拍賣中價格最高單品的紀錄。
而同樣被衆商家所矚目的貴重商品,限量定製的丁卯年特別紀念套裝玻璃文具,最後並沒有拿出來進行拍賣,而是以五百元一套的“低廉”價格分別發售給此次來到勝利港的各個商家,以答謝衆人千里迢迢來此捧場的情誼。
這套文具不僅有精美錦盒的外包裝,同時還附上了落款爲“海漢商務部”的認證證書,並且每套都有獨一無二的收藏編號以證明其價值。李奈認爲這套東西在目前的廣州市面至少能炒作到千兩以上,如果能運到江浙一帶,以那邊多如牛毛的富商消費羣體而言,這玩意兒賣出天價都不稀奇。
在爲期兩天的拍賣會結束之後,這批廣州來的客商在勝利港總共出售了兩萬餘元的貨物,而購入的海漢工業品和少量農產品的總額竟然超過八萬元,海漢一方所取得的貿易順差十分驚人。而客商們對於花出去的這些銀子並不心疼,他們很清楚自己採購的這些貨物在運回廣州之後,所將獲得的利潤也同樣會多到以萬兩計。
而爲了答謝客商們爲本地發展所作出的“貢獻”,執委會也不失時機地又舉行了一次慶功宴,宴請了所有的客商。如同他們在駐廣辦曾經見過的那樣,海漢人的宴席一如既往的奢華,桌上所用的器具有九成以上都是玻璃器,而且室內所用的那種非火非燭卻又十分明亮的照明燈具更是讓客商們感到非常地好奇。
執委會將每一次與外界的接觸,都當作了向外推廣海漢文化的機會,這其中當然也包涵了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在內。在勝利港待了兩天之後,哪怕是當初對海漢人心存疑慮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些短髮短衣,帶有北方口音的海漢人的確是真正的“文明人”,這種文明不僅僅是體現在待人接物上,更是從他們生活工作的各種細節中表現出來。海漢人雖然選了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落腳,但他們的生活品質可以說保持在大多數的大明士紳之上——甚至連擦屁股的手紙都比自家用的更好。
唯一讓他們不太能理解的是,這些有錢又能幹的海漢人,爲什麼不想辦法給自己修建好一點的居住環境,而全部都擠在一個小小的寨堡中,過着類似於軍營的集體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