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4章
張天貴所宣稱的交付期雖然聽起來時間很長，但對於這個時代的造船業來說並不誇張，一艘船從交付定金下單開始，船廠需要制定造船計劃、備料、準備船臺、鋪設龍骨、建造船體、下水舾裝、出海試航、交付驗收，這其中每個環節都需要一定的時間。雖說梁麗平準備訂購的愚公級帆船是有成熟的建造方案，可以省去大量的前期準備工作，但這種大型帆船的建造週期本來就長，何況還是一次訂購八艘，三亞造船廠根本就騰不出那麼多的船臺，只能分批進行建造，工期自然也就得延長了。
這些情況梁麗平其實都知道，但三亞造船廠是海漢技術力量最強的船廠，愚公級帆船本就是誕生於此，所以建造這種貨運帆船的經驗也最爲豐富。雖然造價要高於外地船廠，但梁麗平當然還是希望自家花重金訂購的貨船能得到穩妥的質量保證。
但現在看來，造船地點、費用和交付時間這三個關鍵因素沒法達成一個能讓梁麗平滿意的平衡狀態，她要想確保船廠能以最短時間交付這批貨船，那就必須對其他兩項條件作出妥協。
餘鋒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插嘴干涉，因爲這並非他的專業範圍，每天在和造船、航運、物流這些領域打交道的是梁麗平，整個船務公司的組建方案也是梁麗平在拿主意，爲此已經做了非常多的前期工作，他相信自己妻子能對當下的局面作出準確判斷，選擇對己方最有利的做法。
張天貴看出梁麗平對自己的建議仍有些猶豫，便接着說道：“如果樑主任認可把造船訂單分包出去的做法，那老夫向你推薦儋州、海口、香港、高雄、舟山這幾處的官辦船廠，均能建造愚公級貨運帆船。至於交付驗收，可在當地進行，也可由船廠安排將船駛回三亞交付。”
梁麗平直截了當地問道：“但如果我自行向這些船廠下訂單，造價應該要比三亞造船廠略微便宜一些吧？”
“大概能便宜一成到一成半。”張天貴坦然承認了梁麗平的說法：“但這事可不能光看價錢，由三亞這邊分包出去的造船訂單，今後的維修維護，三亞造船廠也是要負責到底的。但樑主任若是自行去找這些船廠下訂單，那三亞這邊就沒有相應的責任了。這不是老夫獨斷專行，而是海運部一直以來的規定，各個造船廠都是照此執行。如果樑主任訂的這些貨船是打算跑三亞之外的航線，那倒可以根據實際安排來就近選擇船廠，但如果是以三亞爲母港，那老夫建議最好還是選擇在三亞造船廠下訂單之後再分包出去。”
張天貴這話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三亞造船廠收取的這部分差價，是今後承擔售後維護的費用。如果梁麗平覺得今後不會需要三亞造船廠對這些船進行維修維護，那的確也不用在這邊下訂單。
但餘鋒梁麗平兩人的工作地點都在三亞，而且梁麗平所計劃的船塢公司也是以三亞爲母港來開展業務，自然得考慮到船隻今後的維修維護需求。看樣子爲了能讓訂單交付的時間儘量縮短，她也只能在價錢和造船地點這兩項上妥協了。
不過樑麗平也並未就此認可張天貴給出的方案，還是仔細向他打聽了各處官辦船廠的情況，以確認這些船廠都具備了建造愚公級貨運帆船的實力。
張天貴明白她在擔心什麼，便表示相應的質量要求和造船工期都將會寫入合同，無需擔心其他造船廠不能按時交付合格的貨船。退一萬步講，如果真有這樣的狀況發生，那三亞造船廠也會承擔相應的責任，對船主提供賠付或其他方式的補償。
聽了這番解釋之後，梁麗平覺得這樣的條件倒也可以接受，便又花了一些時間與張天貴確認這八艘船的訂單如何分包才能保證最快的交付時間。
大致談定這些細節問題之後，張天貴便問梁麗平打算何時簽署正式的造船合同，畢竟要等她的造船款到位之後，造船廠纔會開始正式啓動相關的工序。梁麗平則表示自己還需拜會其他相關部門的官員之後，才能確定造船計劃是否還需改動，最快兩三天之內就會有消息。
梁麗平接下來要見的人，便是主管金融及貿易的施耐德。翌日，她與施耐德見面的時候，餘鋒因爲工廠的現場生產工作走不開，就沒有再跟着過來了。
梁麗平約見施耐德的目的，便是要以夫妻二人的身份紅利股份作爲抵押，向海漢銀行貸款造船，開辦船務公司。爲此她也提前準備了一份商業計劃書，以應對施耐德的審覈。
施耐德很耐心地看完了梁麗平的計劃書，點頭讚道：“這份計劃書很專業，但如果你要經營這家公司，那就意味着要離開現在的崗位，我這樣理解沒錯吧？”
梁麗平目前的工作崗位是隸屬於商務部，施耐德可以算是她頂頭上司，過問此事也是理所應當。梁麗平沒有否認施耐德的解讀，點點頭道：“等公司開業以後，我肯定沒有辦法繼續在商務部任職了，起碼專職崗位是不行了。但我已經等了十來年了，必須得做點什麼，纔對得起當初下決心來這一趟。”
“我必須說，這可真是商務部的一大損失，站在官方的角度，我很不願意放你離職。”施耐德頓了頓，接着說道：“但站在私人角度，我還是會祝賀你勇敢踏出了這一步。這麼多年過去，很多人已經忘記了自己來這個世界的初衷，安於享樂，不願再努力工作……我很高興能看到有你這樣的人站出來，去做一些只有我們這些穿越者才能做的事情。”
梁麗平倒是沒想到施耐德對自己的評價這麼高，連忙謙虛了幾句，心道今天這事應該會比自己預計的更爲順利。
但施耐德旋即話鋒一轉道：“雖然你辭去了公職，但商務部還是會分派人員監管你的這家船務公司，這也是爲了你好。”
梁麗平點點頭道：“這個規矩我懂。”
並不是所有民營商業機構都要接受商務部的監管，但想要接官方的業務，那就必須要有相應的資質，接受官方監管便是必要條件之一。梁麗平的船務公司在剛開業的階段大概很難從民間攬到足夠多的貨運業務，所以很有可能還得依靠官方提供一些扶持性質的業務，那麼有些相應的條件就必須要得到執行。而梁麗平本來就是從業人員，自然明白施耐德的意思。
施耐德又道：“你丈夫常年都在田獨，而你平時也要照顧家人和孩子，所以你們夫妻倆可能都不太具備長期出差的條件。你的這家船務公司，可以把目的地的一部分業務委託給商務部代管，這樣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施耐德看計劃書的時候就很敏銳地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些薄弱環節，比如專業人員的配備情況。以梁麗平目前的條件，短時間內應該很難招攬到足夠多的專業商務人員去到海外各地設立辦事處，甚至都未必能招得齊所需的船員，而他們夫妻倆也沒有辦法長時間離開三亞在外奔走處理各種事務，在這種情況下，將一部分業務委託給商務部大概就是最佳解決方案了。
至於貸款方面，施耐德所提供的優惠條件也體現了扶持私人創業的傾向，低息且還款期可靈活調整，如果船務公司經營狀況好，或許只用一兩年時間就能償還完這些款項。
施耐德所給出的這些條件，其實也正和梁麗平的心意。她何嘗不知道自己的短板所在，資金、人員、經營手段，這些問題她都難以憑藉一己之力去解決，之所以敢在這樣的條件下還跳出來創業，她所依靠的也正是商務部能爲其提供的巨大資源。這間船務公司成立之後，一定程度上仍得依附於商務部運行很長一段時間，以便讓梁麗平有緩衝時間去解決方方面面的問題。
“另外我建議你從現在就開始聯繫業務，看看有沒有可能承接一些長期穩定的貨運生意，比如國防部、工業部、農業部這些大戶，他們每年都有大量的貨物要運進運出，只要分出一點，就夠你那八條船跑個夠了。”施耐德繼續向梁麗平建議道：“雖然這些部門回款結賬會稍微慢一些，但好在業務穩定，你只要能接到就基本不用擔心虧錢了。”
梁麗平聽他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了前日乘船出海的時候，曾聽盧展鵬提過以臺灣苗栗作爲貨運目的地的建議，想趁此機會聽聽施耐德這個專業人士的看法，便將當時盧展鵬所提的方案說了出來，不過她出於謹慎沒有具體提及盧展鵬的名字，以免節外生枝。
施耐德聽完後反問道：“你當時沒有答應對方，是認爲當地的貨運量不足以支撐建立一條專門的貨運航線吧？”
梁麗平很坦率地承認了施耐德的猜測，並表示當地的開發進程似乎並不理想，如果要建立專門的航線，船務公司還得對貨船進行一些針對性的改造，併爲船員提供專門的培訓，這些額外增加的投入未必能掙得回來。
施耐德笑道：“那看樣子你應該還沒有找到真正知曉當地開發情況的人進行資源了！”
梁麗平聽他語氣似乎話裡有話，連忙向他請教原因。
施耐德道：“苗栗的採油區一直運作得不夠理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當地的交通運輸問題沒能得到很好的解決，這已經拖慢了我們實現工業化的進程，所以執委會準備要從根本上解決當地的運輸問題，目前已經有了初步的方案。”
梁麗平也不是外人，施耐德便向他稍微透露一下開發方案的內容。苗栗當地本就有數十平方公里的沿海平原，而且當地水系發達，這些沖積平原的土質非常肥沃，很適合進行農業開發，種植糧食和各種經濟作物。所以執委會準備趁着能夠從北方大量獲取難民人口的這段時間，向苗栗當地引入移民人口。
當然這只是其一，執委會真正的打算是在出磺坑油田至海岸線修建一條運輸通道，目前的設想是鋪設鐵軌修建鐵路。但因爲這條路線的通車長度可能要超過四十里，相關部門也還在論證其可行性，建設部已經派了專員遠赴苗栗，去實地勘測當地環境，以制定相應的施工方案。但不管是修公路還是鐵路，這條用於打通採油區的陸上通道肯定會在今年就開工建設。
此外位於海岸附近的貨運碼頭也是相關工程的一部分，有關碼頭的事情，梁麗平倒是已經聽盧展鵬說過了。一旦這條通道建成，那麼從海岸到採油區這四五十里的路程便能將所需時間縮短一半以上。在加上即將遷入該地區安置的大量難民，當地的貨運需求肯定會比現在大得多。當然石化產品的運輸量是否會增加，很大程度上還是得看相關部門的採油煉油技術是否能夠取得突破。
施耐德道：“你所得到的消息的確沒錯，當地目前還沒有形成穩定的海運需求，但這同時也意味着沒有什麼競爭，先下手的人可能就有機會包攬當地的海運業務。”
梁麗平上次跟盧展鵬談完之後，也專門去了解了相關的情況，對此提出了疑問道：“據我所知，當地目前的產油量還很有限，經過煉化處理之後的成品油就更少了，一個月可能也就十來噸，真用得着修建專用道路和碼頭嗎？”
施耐德道：“苗栗的產油量的確很低，但這是我們目前唯一有條件進行開採的油田。工業部籌劃的石化基地已經準備了好幾年了，但很多大型設備難以通過目前的運輸方式運到採油區，所以修路是必須的。再說這些基礎設施建成之後也不是光用來運送石化產品，當地的農產品和林木也都可以藉此運出來，長遠來看肯定還是划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