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戰營真不愧是王牌部隊!這營地建得像模像樣的,比我手底下這幫崽子可厲害多了!”哈魯恭還沒下船,就對位於夾河河岸的臨時營地給予了好評。
這沿河營地佔地面積不算太大,但碼頭區、營房區、物資區、警戒區等功能區域劃分十分清晰,還特地用圍欄圈出了一塊地來安置騎兵連的馬匹,並且在南邊留出了擴建營區的空間和能夠直接進出營地的騎兵通道。營地規劃中對騎兵部隊的特別安排十分顯眼,這大概是最能讓哈魯恭感到滿意的細節了。而在短短兩三天中建成這種規模的營區顯然不是單靠騎兵連就能完成的任務,更擅長紮營作戰的步兵纔是修建營區的主力。
相較於第一次踏上海外戰場的騎兵部隊,已經在外多次執行作戰任務的特戰營對於前線營地的佈置和修建都具有更爲更爲豐富的經驗,就算之前這兩天沒有穿越者在這裡指揮,也能滴水不漏地建好營地並部署外圍防線。當然了,這兩天從縣城附近趕來投靠海漢的民衆也沒被白白閒置,滯留在此的人員都被組織起來充當了修建營地的勞動力,否則光靠海漢軍的人力,要在這麼短時間內修建結構完善的營地還是有點吃力。哈魯恭到來的時候,河岸邊仍有數以百計的民工正在揮汗如雨地勞作。
海漢軍當然沒有將這處臨時據點建成城池的想法,在這裡持續大興土木除了擴充營地之外還有兩個目的,一是讓這些暫時滯留在此的難民有事可做,儘可能消耗他們多餘的體力,避免他們閒下來東想西想出現思想問題,二是讓其提前適應移民的勞動安排,等去往芝罘島之後,他們所要接受的勞動安排也跟這邊相差不多,早點進入這種節奏也能更快適應移民之後的生活。
這次一下來了兩名首長到前線指揮督戰,劉賢和天草四郎自然也能明白上頭對福山縣城這一地區控制權的重視程度有多高。就連炮兵這種大殺器都調到第一線來了,顯然芝罘島指揮部是下了決心要在這邊解決掉萬家軍這塊絆腳石了。
哈魯恭和陳一鑫下船上岸之後,便立刻召集本地駐軍排級以上軍官召開作戰準備會,向衆人公佈指揮部的意圖和作戰安排。
“目前在夾河以西地區活動的另外一支騎兵連已經在趕來福山縣城途中,預計中午之前就會到。”哈魯恭指着地圖解說道:“步兵負責在正面戰場交戰,兩支騎兵連的主要任務就是迂迴到戰場以西,截斷對方退路。指揮部希望前線能儘快通過武力手段解決萬家軍的主力,爲我們的移民計劃掃清障礙。”
陳一鑫補充道:“屆時步兵部隊由我指揮,哈首長會親自率領騎兵部隊出擊敵後。”
天草四郎舉手問道:“首長,如果對方不主動出擊怎麼辦?我們要對縣城外的貧民區進行清剿嗎?”
“他們會出來的。”哈魯恭對此倒是信心滿滿:“以目前民衆投奔我們的速度,頂多再有個三四天,貧民區的人就跑得差不多了,到時候他們可就沒掩護了。”
“別說這些百姓了,他們要是再拖幾天,恐怕萬家軍的人也要開始跑了。”陳一鑫對萬家軍的軍心穩固程度也極爲不看好:“他們之前吃了這麼大個悶虧,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調了援軍過來應該就是想着要跟我們幹一場大的了。拖的時間長了,之前的失利傳開,軍心就會更加渙散,也會給對手留出更多的時間調整。如果我是萬家軍的指揮官,我一定會盡快開戰,免得夜長夢多!”
陳一鑫的猜測基本全中,萬家軍雖然調來了上千人馬和奉爲鎮山之寶的土炮,但他們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並非兵力或補給,而是自家陣營中的人心穩定。前日出擊損失了幾百號人,這幾乎算是萬家軍在近兩年的軍事行動中損失最爲慘重的一次。而之後倉促調兵過來,物資補給未能及時跟上,昨天還要在這縣城外的貧民區裡就地徵糧,這種混亂的安排也很容易影響到軍心。
儘管萬蒙已經下令封鎖之前戰敗的消息,但萬家軍這種民間武裝本來就是烏合之衆,沒有多少紀律性可言,新調來的人馬抵達福山縣城當晚,先前與海漢人交戰的戰況就在一些下層小頭目的圈子裡流傳開了。而這種消息一旦傳開,再想要掐斷其傳播渠道就很難了。等萬蒙和蒲學光意識到消息傳開的時候,事態已經難以挽回了。
除了儘快開戰擊敗對手,萬家軍當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人心不穩的現狀,儘管戰前準備做得不算充分,但考慮到己方人馬的戰鬥意志在持續下降,當下也只能趕鴨子上架,硬着頭皮跟海漢人再打一場了。
半上午的時候萬蒙便下令提前放飯,讓手下人馬先填一填肚子,然後就列隊出發,開始在縣城以東集結。不過萬家軍這一千多號人昨天分散在城外駐紮,又沒有統一的安排調度,將這些人馬集結起來也是頗費了一番了工夫。
萬蒙過去幾年中也曾以自己麾下這支“戰無不勝”的武裝爲傲,但看着手下這些人散漫集合的狀態,萬蒙實在是很想抽人。照這種速度折騰下去,還沒等出兵,對面海漢人大概都已經做好備戰手段了,連半點奇襲的效果都達不到。
好不容易等到午時三刻,萬家軍的大部隊總算完成了集結,開始從縣城往夾河方向推進。而此時海漢的騎兵部隊早就已經出發從南面繞過了縣城,會合了另一支騎兵連之後,再從縣城以西慢慢兜轉回來。
部署在河岸陣地的是特戰營的兩個連以及剛剛纔部署到位的炮兵連,雖然總共也就十門火炮,但考慮到射擊角度可調,火力輸出所能覆蓋的範圍也非常大了。唯一有點讓陳一鑫感到遺憾的是炮兵到位太匆忙,已經來不及再做細緻的炮位調整和校射等準備工作了,如果在交戰中需要火炮陣地出力,那麼射擊效果大概只能取決於炮兵們的經驗了。
而步兵的備戰就相對簡單多了,儘管特戰營所擅長的並非這種固守工事的防禦戰,但排隊槍斃戰術作爲最基本的火槍兵戰術,他們還是能輕鬆玩轉的。錢天敦甚至還專門從芝罘島調了五名狙擊手過來,專門負責在交戰時定點消滅對方陣營中的指揮官和頭目,以擾亂對方的作戰指揮體系。由鐵絲網、壕溝、弧形胸牆構成防線既有縱深,又有衆多的火力輸出點,當下就等着萬家軍自行跳到砧板上來了。
只是萬家軍的動作實在太慢,他們開始在城東集結的時候,陳一鑫便下令進入陣地備戰,但等了許久對方還沒完成集結,也是讓陳一鑫哭笑不得。只是戰場條件所限,必須要讓萬家軍與縣城外的貧民區割裂開,才能便於騎兵兜底包抄,否則趁着這支半吊子部隊集結的時候,直接對其發動攻擊,費不了什麼力氣就能將其驅散了。
眼看對方好不容易完成了集結,磨磨蹭蹭地朝着夾河方向行軍而來,陳一鑫纔再次下達命令,所有一線陣地進入備戰狀態。
“黃大人,這一戰你比較看好哪方?”在福山城頭觀戰的張普成對黃曲問道。如今萬家軍衝着海漢人去了,他也徹底放下了心底大石,這兩家打成什麼結果都無所謂,只要別把福山縣城牽連進去就行。
黃曲哼了一聲道:“若給本官五百精兵,便足以大破萬家軍!排出這種亂七八糟的軍陣就往上拱,這些人真當對面是吃閒飯的!他們要是能勝了海漢人,本官就把腦袋切下來!”
張普成聽他說得如此篤定,當下又問道:“那若是海漢人贏了,會不會趁機向本縣提出要挾?”
黃曲道:“大人多慮了,海漢人明顯不缺錢糧,只是要人而已。他們在福山縣招攬民衆,又何曾想過要經由官府許可?前日送銀子過來,不就是要讓我們對城外發生的事情裝聾作啞嗎?”
張普成想想也是有理,但至少海漢人要比萬家軍可靠一點,畢竟萬家軍除了在福山縣境內燒殺劫掠之外,並沒有做過什麼正面的事情。而海漢人來到福山縣好歹還救濟了一些百姓,到目前爲止也沒有流露出要跟官府作對的跡象,態度上還是比較端正的。
只是眼下這種千人級別的“大戰”,就算黃曲不提醒,張普成也知道縣城裡沒有足夠力量去幹涉戰局的走向,如果不想惹禍上身,當下作壁上觀的確是最理智的處理方式。
萬蒙這次親自帶兵壓陣,只將蒲旭光和少數無法上陣廝殺的人員留在了縣城外,決定要孤注一擲。他本就是心狠手辣的亡命徒,這次吃了大虧後也是激起了久違的兇性,要親自上陣拼殺。當然他還沒狂妄到在戰陣最前面帶兵衝鋒的程度,還是老老實實地將步兵騎兵炮兵排在前頭,自己帶了一隊親隨護衛在最後邊督戰。
“喲,居然還有幾門土炮!”陳一鑫很快就從望遠鏡中確認了對方陣中的武器,這幾門炮雖然炮身不大,但也不是人力能夠輕易搬運的,所以仍然是用板車拖了出來,看樣子是打算到了陣前再重新架設,由此也能看出對方在使用火器作戰方面的經驗嚴重不足。
“傻出新高度啊!這是把我們當成沒見過世面的菜鳥了!”陳一鑫辨識清楚對方的火炮部署方式後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他參加過的大大小小戰鬥也爲數不少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業餘的對手。兩軍對陣之際,哪裡還有時間和空間來慢慢架設炮位,這種戰術大概也就能打打實力相差懸殊並且沒有遠程火力輸出的對手,遇到海漢軍這樣的軍隊就是無異於自殺了。
“傳我命令,炮兵等到我的指令之後纔可開火射擊!”陳一鑫不想浪費了這麼好的練兵機會,打算要給己方炮兵安排一次固定靶的實戰打靶訓練。
海漢火炮的射程毋庸置疑是在對方的土炮之上,而在同等的射擊距離上,陳一鑫對自家火炮的射擊精準度和炮手的裝填瞄準技術都有充分的信心,再加上步炮陣地都築有沙袋掩體,可以放心大膽地與對方來一場火炮互射的比拼。
萬蒙的確是打算讓自家的幾門土炮來打開局面,但因爲這些土炮的射程極其有限,所以他們必須要推進到與海漢軍防線相距百丈之內才能架設炮位。而海漢陣地上射程最短的三磅炮也能轟出大約一百五十丈的距離,如果他知道對方手裡有這種射程的大殺器,大概立刻就會調頭走人了。
萬蒙當然也注意到了海漢防線上出奇的平靜,對方對萬家軍的逐步逼近似乎毫無反應。對於這種造型簡單的沙包工事,萬蒙並不認爲其擁有什麼防禦力,只要火炮開路,步兵騎兵一擁而上,就能沖垮對方的防線了。
萬家軍磨磨蹭蹭總算走到了預定的射程範圍,萬蒙便下令步兵戒備,炮手到前面去架設炮位。這個位置在萬蒙看來是較爲安全的,至少弓箭是肯定射不到這麼遠。
當然這種部署在陳一鑫看來完全就是笑話,萬家軍停下來開始佈置炮位的時候,他便下令讓炮兵集中瞄準那個區域了。而身在軍陣後方的萬蒙也很難注意到,百丈開完的敵方陣地掩體不聲不響地開了幾個豁口出來,從豁口處露出了數門黑洞洞的炮口。
萬蒙還在盤算着要幾輪炮轟之後發動衝鋒的時候,陳一鑫的耐心已經到了盡頭了,眼看對方已經開始將幾門土炮架設到臨時用土堆起來的炮座上,便下令道:“目標對方炮位,開炮射擊!”
萬蒙走神的時候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一聲炸響,緊接着又是好幾聲傳來,心道老子還沒下令開火,怎麼就已經打起來了。定睛再看的時候,卻發現前方的軍陣已經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