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多斯。
與歷史上不同,由於尼堪的橫空出世,又佔了原本察哈爾故地,皇太極莫說要討伐虎墩兔了,就是想路過亦不可得。
饒是如此,我們可愛的虎墩兔大汗還是躲避到了黃河以南的鄂爾多斯一帶。
蒙古諸部中,最有戰力的還是達延漢嫡系子孫親領的察哈爾諸部,而察哈爾諸部戰力最強的都被虎墩兔帶到西邊去了。
他這一路,先後征服了永謝布、土默特、鄂爾多斯三大部,徹底讓永謝布萬戶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土默特的琿臺吉溫布楚琥爾、鄂爾多斯的大濟農額璘臣都匍匐在他的腳下。
虎墩兔剝奪了溫布楚琥爾、額璘臣兩人的尊號,都降爲普通臺吉,兩部的牧民由他的親信虎魯克賽桑、塔什海兩人統領,都號稱大總管。
這樣看來,虎墩兔雖然打不過女真人,不過在蒙古人內部還是首屈一指的。
(北邊的車臣汗冷哼一聲,“放屁!格垺森扎的子孫可比他強多了!”)
虎墩兔今年四十一歲,按說已經是成熟中年了,可觀看他上臺以來的一系列行爲,迄今爲止還是一個憤中而已。
憤中、憤青,都是對那些有一定才華、抱負卻能力不匹配之人的蔑稱,對於虎墩兔來說再是恰當不過。
虎墩兔,原名林丹巴圖爾,尊號全稱是“林丹呼圖克圖聖武成吉思大明薛禪戰無不勝無比偉大恰克剌瓦爾迪太宗上天之天宇宙之玉皇轉金輪法王”,還有一個稍短的,“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
有此稱號的那自然是有抱負的,可惜此人自從親政以來,所作所爲,無一不是招招打在蒙古帝國的死穴上。
他最大的錯誤是放棄了蒙古人已經信奉了幾百年的黃教,改信紅教,導致本來就分崩離析的蒙古諸部更加離心離德。
第二大錯誤便是對外狂妄,對內蠻橫。
他完全不知曉自己的實力,號稱自己是“四十萬蒙古之主”,稱皇太極是“水濱三萬女真之主”,等女真人打上門來了又倉皇遠遁。
對內則是依託自己“全蒙古人共主”的大名殘忍蠻橫施壓、攻伐,在他的手下不知有多少蒙古部落消失,這進一步造成了諸部對自己的遠離。
第三大錯誤便是不斷敲詐勒索明國。
大明爲了對付建奴,不停地拉攏虎墩兔,渾不顧此憨多次帶兵南下大肆劫掠,一點也不亞於建奴,先後付出了一百多萬兩白銀,不過收效甚微,虎墩兔一聽到皇太極的名字便跑個不停,一點也沒起到牽制的作用。
實際上,如今的蒙古人至少還有幾十萬的丁口,輕輕鬆鬆十萬精銳騎兵還是拿得出來的,只要是一箇中人之姿者坐上虎墩兔這個位置就夠建奴喝一壺的。
此時,只要對內依舊以黃教聯絡、團結諸部,對各部首領能恩威並施,同時交好大明,共同對付建奴,完全沒有失敗的道理。
可惜虎墩兔只是一個憤青,如今已經是憤中了,幾個致命失誤他都犯了,與之相比,同樣號稱憤青,今年二十二歲的朱由檢同志就比他強一些,至少知道利用虎墩兔、喀喇沁來牽制建奴。
無論是憤青,還是憤中,一個同樣的特點便是凡事不過腦子,但憑一腔熱血行事。
這不,隨着濟爾哈朗的到來,得知自己的故地竟然被名不見經傳的索倫蠻子佔了,我們這位可愛的憤中同志老毛病又犯了。
在原本額璘臣的王旗所在,鄂爾多斯最好的牧場紫河河畔,一頂佔地約莫一畝的碩大白色帳篷中,虎墩兔正與他的弟弟沙圖琿臺吉、左右手虎魯克賽桑、塔什海三人商議事情。
“大汗,萬萬不可!”
塔什海正在大帳裡與虎墩兔激烈爭吵。
“若不是索倫人橫插一槓子,皇太極那廝早就盡起大軍朝西邊來了,若是我等討伐索倫人,豈不是便宜了女真蠻子?”
“你不用說了!索倫人都是林中的蠻夷之輩,竟敢堂而皇之地佔了我蒙古人世代生息繁衍的牧場,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汗”,虎魯克賽桑也說話了,與塔什海相比,他就委婉得多,“那阿斯蘭汗既然能多次擊敗建奴,豈是……”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蒙古人打不過女真人,而女真人又打不過索倫人,如此說來,蒙古人豈不是也不是索倫人的對手,何況如今尼堪大破碩壘、袞布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鄂爾多斯。
“別說了,我意已決!”
果然,虎墩兔的智商還是一如既往地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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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什海,由你親領察哈爾騎兵一萬,加上永謝布、土默特、鄂爾多斯三部各五千騎,一共兩萬五千騎前往察哈爾故地,將索倫人驅趕出去!”
“然後呢?我部是不是就在故地不走了?”
虎墩兔雙眼一翻,“都是黃教故地,佔着有何用?我部還是要儘快西遷,與甘肅、青海的紅教儘快打成一片”
“啊?還要西遷?大汗,如今中間有索倫人擋着,要是讓部衆改信紅教,那就在土默川、鄂爾多斯建立昭廟,徐徐教化便是,爲何還要西遷?”
只見虎墩兔寬臉泛紅,稀疏的老鼠須也氣的發抖,“……,先把索倫蠻子趕走再說!”
“若是趕不走呢?”
“那就趕緊撤回來”
“……”
……
大明,紫禁城,勤政殿,半夜。
只有一盞油燈擺在案臺上,偌大的宮殿顯得空蕩蕩的,一位面色蒼白的年輕人正在檢閱着高達一尺、分了好幾堆的奏摺。
“皇上,夜深了,該歇息了”
一位年紀比年輕人略大一些的太監捧着一碗肉粥過來了,“這是皇后親自下廚熬就的,陛下用完之後就歇息了吧”
原來此人便是大明皇帝朱由檢,只見他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臉上卻浮現出毅然的神色。
“肉粥?如今蟻賊蜂起,國庫空虛,朕不是說過了嗎?晚上煮一碗白粥即可!”
“可這是皇后親自……”
“……,罷了,拿過來吧”
朱由檢潦潦吃了幾口便把粥碗放下了,太監見了一陣心痛,又不敢再勸他,只得收拾碗筷準備出去。
“王承恩,去把曹化淳叫過來”
“是,陛下”
這大半夜的,能與皇帝一起守夜的,也只有當今的內官第一人,掌管東廠、御馬監、司禮監的大太監曹化淳還伺候在左右了,皇帝想與他人商議事情,也就是這位大太監了。
王承恩,這位在十一年後與他一起吊死在煤山的司禮監少監如今還沒有這個資格。
不多時,一位身材高大,約莫四十來歲的太監過來了。
“哎喲,我的皇上呃,這麼晚了您還在忙着,這讓我等奴才如何安心……”
曹化淳一進到大殿立即撲了上去,作勢就要將皇帝面前的奏摺全收了,朱由檢見他眼裡滿是淚水,知道他心疼自己,便笑道:“無妨,明日多睡一會就是了,你坐吧,朕有事問你”
“皇上,明日一早可是要與諸位大臣商議徹底剿滅流賊的事宜”
“哦?那也無妨,乾脆不睡了”
“……”
王承恩給曹化淳搬了一個凳子讓他坐下了。
“曹大伴,如今孫秀榮已經佔據了以前虎墩兔的地盤,便與大明宣大邊境相接了,他是大明的北海衛世襲指揮使、奴兒干都司都指揮使,朕的寧北將軍,你看是不是要派一個監軍前去坐鎮?”
“啊?”,曹化淳一聽此言身軀一震,幾乎要從僅僅坐了小半個屁股的春凳上掉下來。
“皇上,此事奴才以爲尚需從長計議”
“哦?你說說看”
“皇上,奴才是這麼想的啊,這孫秀榮雖然在我大明浩蕩天威之下歸附了,不過其麾下終究多是蠻夷之輩”
“蠻夷之輩更需要大明的煌煌教化!”
皇帝斬釘截鐵,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陛下,茲事體大,您還是在早朝時與重臣商議吧”
“不用了,白日裡朕已經同幾位學士商議過了,都沒什麼異議,朕叫你過來,是想問問你心裡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曹化淳心裡嘀咕了一下,“這索倫蠻子可是比建奴、韃奴更兇狠的存在,你讓我派出監軍,這不是難爲我嗎?”
突然想到一人,他面色稍霽。
“陛下,我這裡倒是有一個人選,此人出身武官世家,又自願入宮,飽讀詩書,時常以太史公、蘇武自詡,若是能將他派過去,倒是一樁美事”
“哦?”,沒想到內宮裡還有這樣的人,朱由檢一時也興奮起來,“是誰?速速說來”
“陛下,此人叫劉若愚,現今卻在孝陵充任淨軍”
“是他?”
朱由檢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腦海裡浮現出一人,年約五十,一副文弱書生模樣,卻寫的一手好字,原本是宮裡少數在淨身前就文武雙全的人物,可惜被牽扯到魏忠賢謀逆大案發配到南京去了。
“太史公?蘇武?這是怎麼回事?”
“陛下,奴才瞭解到,此人發配到南京後,暗自發奮,時時以司馬遷相比,正在籌劃編寫一部大作”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