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力雙方默契之下,短暫的停戰,讓整個海域也隨之發生了一些變化。
大戰之亂,超出想象,雙方的海盜都有不少是尋私仇的,有些一味跟着大隊人馬喊打喊殺,這些烏合之衆一衝就散,隨着戰局的變亂,很多都成爲了海上的孤島,失去了與大隊的聯絡。
其中包括陳閒手下的武裝商船,在他的指揮之下,這條船刻意徘徊在戰局邊緣,現在陳閒已經徹底不曉得友軍死哪裡去了。
大吉大利,希望呂平波早死早超生,魏東河奪權成功,這麼兵不血刃拿下白銀指日可待。
陳閒不由得對隊友獻上了誠摯的祝福。
不過隨着初戰結束,大部分海盜陷入了動亂之中。
這些海賊都遠道而來,他們攜帶的伙食並不算多,停戰期間,海盜團紛紛佔據了附近的一些荒島。
陳閒此時坐在一大片礁石上,他並不想要和那些海盜起衝突,他挑選的是距離戰局最爲遙遠的幾座荒島之一。
濠鏡本身是由三座島嶼構成,外圍島嶼繁多。
陳閒所處的位置根據後世的記載其實已經毗鄰香港的西貢,而這裡則被稱之爲獨鰲洲,陳閒所在的島嶼被稱作小鏟洲。
在陳閒的印象之中,這裡算得上物產豐富,但到了後世都算沒什麼人煙,更別提現在了,徹頭徹尾的是一座荒島。
遠處能夠零零星星看到些許火光,同樣是有海盜駐紮,但看上去人手不多,陳閒派了幾個小子過去交涉。
流落到此,總歸是要互相扶持。
如今的戰局在陳閒看來極爲複雜,第二日的戰鬥趨向於白熱化,但到了最後,卻意外有一股其他勢力摻雜在了其中。
陳閒原本以爲趁亂敲悶棍做些渾水摸魚勾當的除了他和三災之外,人數不會很多。
但沒想到,無論是怎麼樣的衝突,都彷彿有一夥人不斷挑動着這些海盜的內亂,這種事情在第一日的時候,已經逐漸顯露了出來。
但包括當時陳閒關注的重點均是在黑鋒與春雨的交鋒之中,到了現在冷靜下來,其中卻透着一股不同尋常的意味。
昨日到了午後,整個戰局幾乎陷入了癲狂,陳閒的戰船同樣受到了襲擊,而他隱忍不發,收束手下的海員方纔沒有捲入這場混亂之中。
但就他所知,就這場騷亂的破壞程度,卻遠大於兩次大規模交鋒所造成的影響。
到了最後,還是以黑鋒的名義勒令衆人停止私鬥,才平息了這些糾紛。
很多人以爲這僅僅是大會戰之時的插曲,等到檢查手下和船隻的時候,他們才發現,死傷的兄弟無算,不少戰船甚至受到了極爲嚴重的毀損。
此時的克魯士已是走上了前來。
“主的使者,你所吩咐的事情,下面的人已經辦妥,那邊駐紮的有兩支海賊團,其中一隻叫做新鄉,人數不多,和我們船上的相當,只是他們在下午的騷亂裡,損失了三成的人手,並且有半數的人下落不明,如今,只能再這裡休養生息,再做圖謀了。”
陳閒問道:“還沒有聯絡上東河他們嗎?”
“不曾,之前的大戰把整個戰局都衝的七零八落,而且據幾個孩子說,他們在最後曾經看到三災對旗艦和海城號進行了炮擊。”
陳閒覺得這算得上最糟糕的情況了。
如今,他們流落海外,但很顯然三災和主力部隊交上了手。
他們可不是被人挑撥,而是實打實地想要幹掉赤馬號上的一船人,海上戰局瞬息萬變,哪怕是魏東河這樣的行家裡手,也不能說有百分百的勝算。
被拖入泥淖,不掉層皮幾乎是不可能的。
陳閒現在都得替魏東河燒高香了,哪有功夫再詛咒呂平波。
“再派人下去進行搜尋。”他眯着眼睛,而後又補了一句:“注意安全,保留有用之身。”
他想了無數個可能,這其中最大的贏家莫過於如今正躲在背後操縱着局勢的大明水師。
只是這可是個龐然大物。
想要吃下這個勝局,亦或是在這場戰爭之中攫取一杯羹,陳閒連百分之一的把握都沒有。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大的勢力會參戰,甚至也做好了最大的限度的準備,但他沒有想到會那麼早。
佛郎機人和大明水師。
陳閒沒來由地想起了那個在銀島之上執掌情報的少女。
那麼她屬於哪一方呢?
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
而此刻的銀島之上卻燈火通明,在銀島的最高處,一座工坊靜靜佇立着,只是此刻,所有人正裹挾着手中的道具,有一些是成堆的書箱,而有一些則是半成品,偶爾甚至會有火光飛濺而出,照亮了一方天地。
可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憂愁之色,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體格粗壯的大漢,他滿手都是老繭,正指揮着手下的衆人收拾着東西。
沈清霜。
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淡然,他焦急地催促着衆人前行,這些學士往日裡都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之輩,如今讓他們趕路簡直要了他們的老命。
只是隨着遠方所設立的預警響起,所有的一切都朝着陳閒當初預言的方向飛速發展。
入侵者,要來了。
“村子裡的人疏散得怎麼樣了?”沈清霜喘着粗氣,此時的衆人已是抵達了船牀,這裡另外還有一艘小船。這條船的容載量不大,堪堪能夠載着所有人出海,此時學士們已是有條不紊地將貨物拋上甲板。
“有一部分人已經藏入了陳主管之前主持開挖的地道里,裡面有足夠的口糧,只是可惜了那些種下的土豆了。還有一部分人正在學生們的帶領下往這裡趕來。”阿貴的面色很苦,他原本也將陳閒所說的話當作杞人憂天,他不是不信陳閒,而是相信以白銀團在此處的經營,沒有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攻破。
可誰知道,這次的災厄,當真來得那麼之快。
此次的白銀團傾巢而出,留下的只是一個空虛後防的珊瑚州。
東島北島之上尚有一些海盜衛戍,但銀島本島之上卻只剩下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士和老弱婦孺。
“加快效率,那些人離銀島已經不遠了,船牀乃是我們工坊絕密的一處地界,只要他們登上島嶼我們立刻乘科學號離開,至於來不及的人……”
沈清霜嘆了口氣:“來不及要了。”
而此時的島嶼之上,無數的村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一夥學士挨家挨戶地敲響他們的大門,他們才知道大禍已經臨頭。
無數人動了起來,一部分人在學士們的帶領下,趕往船牀,而一些人覺得是危言聳聽的便只是躲在早已開鑿的地道之中。
在他們看來,他們是白銀海盜團的附庸,也是他們的親眷,就算是再兇殘的海盜都應該要看他們幾分薄面。而且,呂平波不是在海上逐漸打出了名氣嗎?他會回來救我們的。
那些人對於逐漸逃離的人們充滿了不屑。
怎麼可以丟下祖宗基業逃走,尤其是那些工坊的人,他們看這些人不起。
怕什麼怕?
能有什麼危險,實在不行,投了那些海盜不就成了!他們的日子本來過得就不好,如今不就是換一批主人。
可他們卻不知道,隨着那一艘籠罩在煙霧之中的龐大戰船出現在港口附近。
等待他們的是怎麼樣猶如地獄一般的結局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