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閒看着面前的雲客,表情逐漸轉變,自己卻面上不改色,只是心中有了幾分明悟。
雲客笑着說道:“倒是沒什麼,畢竟這人查出來又如何,都是過眼雲煙了。”
陳閒凝視着雲客,不多時,笑了出來,而後將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自是無所謂,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這聽個響,也沒什麼意義,一顆人頭滾滾落地,也償還不了那麼多人之死的亡魂。當務之急,還是儘快解決,昌國衛的事情。”
雲客說道:“昌國衛哪怕放在大明水師之中,也是一等一的戰力,鎮海的五衛裡,算得上都馳名中外,無人可敵,以我們手頭的兵力,若是糾結在一處,是否可以將他們拖住手腳?”
陳閒算了算,而後說道:“倒是沒有這麼容易,畢竟,我們如今能夠聚集起來的勢力,並不多,尤其,我手頭只是個掛名的領主,
要我死還容易,說白了,這天下崩塌,這頭一刀就會落在我的脖子上,其餘的好處我卻是一個都撈不上。”
他不由得苦笑。
雲客暗自低頭,而後說道:“昌國衛經過這幾年的休養生息,韜光養晦,勢力之強大,已經不可比擬,只是這次提前出來,倒是叫人沒有想到。
但此事蹊蹺,畢竟他們蟄伏到此,萬萬不會是因爲浙東羣盜,就浙東羣盜這般鼠輩,實在是不足以畏懼的貨色,究竟是爲了什麼,這部分人如此狂妄,要讓昌國衛都不惜使出這樣的手段,來隱藏行跡?”
陳閒倒是猜到一二,但他搖頭晃腦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雲客見得他的樣子,到現在都不知道此人究竟爲何到此一遊,總不至於真的就這樣來與他拉家常罷。
他想要開口問什麼,倒是被陳閒擋了個無懈可擊,陳閒好身手之外,更是一個滑不留手的泥鰍,根本抓不住什麼要領。
陳閒和雲客又和他扯了幾句故事之外的事情。
他談話,總有一種不知不覺牽扯着大事的狀態,但很快,這種大事彷彿都被他一把拋開,又換了一個大的話題。
這些事情都涉及到一件件大事,從瓊州島大亂,到濠鏡始末,再到浙東羣盜與昌國衛,以至於如今正在事發的二龍山之事,他都如數家珍,似乎這些事情都與他有千絲萬縷的關聯,但他總是扯得不深,只叫人聯想個一二。
也叫雲客極爲氣惱。
這種言談方式,讓雲客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被陳閒牽着鼻子走的老黃牛,只是不知道會被他一刀宰了,安穩不載人。
陳閒一點桌子笑着說道:“瞧瞧,說的有幾分乏了。”
雲客笑着喊來僕人,送上茶水,一邊說道:“倒是無妨,若是累了,便在舍下住下,這裡什麼都少,看似貧瘠,但房子只是管夠。”
陳閒說道:“那倒是不必,還有幾分事情要料理,久留實在不好。”
“哦,還有什麼事情?”
陳閒說道:“有個組織約了與我見面,說是要賣個人情與我,盛情難卻,之下,倒是要見見他們葫蘆裡賣得什麼藥,若是有趣,我倒是不妨與他們合作一二,畢竟,雖然曾爲敵手,但到了如今,
只有絕對的利益,又何來敵人?”
雲客心頭一緊,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想要問什麼,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喝了口水掩飾住表情。
他雖是機敏,而且經歷頗多,但實際上也只不過是一個年輕的少年公子,在這件事上,素來沒什麼耐心。
像是老練的獵手,所經歷的是漫長的等待,與那些人的不同在於,雲客不喜歡等,無論是戰法,還是談判,甚至是計劃,他喜歡的永遠是疾風怒濤般的攻勢,不是那種綿裡藏針,亦或是抽絲剝繭般的老辣。
這或許是少年策士的風氣。
但在陳閒面前,已是破綻百出。
陳閒笑着說道:“所以這件事,到底是要去辦的,世上多的是人,這些人的想法各有不同,與他們作對的好處在於,自己想的個透徹,與他們合作也不是一件好事,所謂各取所需便是了。
只是在做事之時,萬莫要叫其中一方達成了機會,那便得不償失了,三方爭霸,其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制衡了。”
陳閒說完,面前的雲客只似乎覺得是雲蒸霧罩,這一下說的他有幾分迷糊。
陳閒似乎意有所指,又似是在可以說教,說是說教,更像是一種警告,警告他莫要自作聰明,警告他不要做些不必要的事情。
但他如何聽得進去?
可陳閒這般動作,更是引起了他心中的反彈,不知道爲何,他看着這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少年,竟是看出幾分老於世故的德行來。
就好似是一隻活了半百的老狐狸,正衝着他眨巴了兩下碧玉般的眼睛。
他不禁有幾分毛骨悚然,但仍是強自定下心來,他說道:“這海上的事情,倒是沒有三國來的複雜,來往攻伐,都是斤斤計較,哪有可能有迴轉的空間,
倒是你有幾分多想了。聞公子,你說的事情分屬無稽那。”
陳閒說道:“敵人都是此消彼長,自己亦是月兒盈缺,莫要看他此時弱,有朝一日,總會盈滿剛強,這便是三方勢力的鬥爭,雖是一張大餅,你爭我搶,在大餅之上,自然還有人碼放調料,越多者,勢力便越強,哪怕他只得立錐之地,也有後來居上的可能,比如……”
他轉過頭看着一副屋內的墨寶,笑着說道:“知情識趣,還是別的,都無他作用,之時幾代的積累,都不足以支撐數百年的光芒,這便是燃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