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的黑暗要持續多久,陳靖川也不知道。
沒過多久,陳靖川見到了被帶到他面前的,新來投靠的兩個村子首領。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村長倒是有幾分詫異。
但這種訝異之色也是一閃而過。
就像是這個大明大部分的村落,都是以族中長輩爲首,德高望重方纔可以服衆,這樣的情況比較多。
就連陳靖川手底下的幾個村子,在他到來之前,大部分的村子首腦也均是一些老頭子。
這些人腐朽不堪,以他們陳腐的想法,完全不能帶領村子。
只憑喜好與“規矩”辦事。
用的也是經驗之談。
但好在的是,這些人的威望可以服衆。
只要活得夠久,很多齷齪的事情都可以消失在黑暗的過往之中,人人只記得他們的年齡很大,經歷很多,誰都不會記得,這些人從前究竟做過什麼事情。
可以說,只要你活得夠久,你就能夠取得勝利。
在朝廷也好,甚至在村子裡也罷,都是一條百顛不破的條例。
而這些人不過是這樣的鬥爭之中的產物。
人總是要死的,但有的人死之前尚且可以品嚐權力的芬芳。
但一切都不過是平靜時期的選擇。
到了動亂年代,便說不準了。
至於這兩個少年人。
陳靖川笑着說道;“兩位,初次見面。”
“拜見二龍山之主。”兩人都其其下跪道。
陳靖川有幾分啞然。
“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他走上前去,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他在這座山上自號的乃是“二龍山之主”,至於姓名,他反倒是沒有透露出去,幾個手下或者好事者給他取了衆多諢號與姓名。
其中有一個叫做“李成威”的倒是頗得他的心意,便任由他們擴散開去。
“大王,如今山下的百姓苦不堪言,正是要與你幹一番大事。”
陳靖川笑着說道:“那是自然,那些官兵當真欺人太甚,如今,正要叫他們知道些厲害,如今這朝野,被那些貪官污吏所腐朽,皇帝爲了一個名分,到了如今枉顧農民之民生,折騰得民怨沸騰不說,更是弄得各門各戶,苦不堪言,實在不堪!
我起於草莽之間,本來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幾近流轉,甚至在海上還討過幾日生活,這般疾苦見得太多太多,見得此地,百姓正因朝野一籌莫展。
義憤填膺之下,便行了行俠仗義之事,如今反倒是成了越演越烈之局勢,由此可見,天下受此事之擾,由來已久,也是該叫我們讓着天地換一片日月了。”
陳靖川慷慨陳詞,倒是叫兩個小子心懷澎湃了起來。
他說的也是大實話,到了嘉靖年間,土地兼併實際上已經非常的嚴重,無數人淪爲替富戶打工的佃戶,更多的人則連土地都沒有得耕耘,這些人就此成了流民,到處漂泊。
陳閒的濠鏡收容的人手,便有大多數都是這樣。
只不過,這些事情更是成就了那些達官顯貴的飲樂。
好在這個年代不時興自救。
大部分的百姓靠着時不時大戶們幾乎如同施捨的救濟,還有朝廷的賑災過活,這些救命錢卻少不得要被人中飽私囊。
這樣的舉動甚至成了一種潛規則,你若是不雁過拔毛,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混在官場之內。
就連朝廷的上層也見怪不怪,只每年隨意抓幾個過於過分的,亦或是沒有靠山的人出來,當了個替死鬼,若是有人拍手叫好,便是最好不過。
若是有人質疑,也無所謂,畢竟你又能奈何我等如何?
去跪文廟?去寫萬言書?
這可都扳不倒一個一品大員。
就像是陳靖川所見,一個貪官若是要牆倒衆人推,務必是他自己得罪了政敵,最後鬧得衆叛親離。
所以這中庸之道就派上了用場。
最是辛辣好笑的,便是此處,只有貪官方纔可以擊潰貪官,也不外乎,百姓所處的地方不如人間煉獄了。
陳靖川說的話,句句屬實,但很多地方是憑藉他的臆測所說,如今很多書籍,譬如當地的縣誌都存在陳閒的腦海之中,他對於這些事情均是一知半解,但也知道這個時代的人過的兵不痛快。
那些小子更是如此。
從小便是連條褲子都穿不起,縫縫補補三年四年,都是尋常。
能夠以少年統領一個村子的多半有什麼貓膩,或是一地之傀儡,亦或是一地之狠人,殺了上頭操縱局勢的族長,在衆多人的擁護之下,前來投奔。
陳靖川笑着說道:“你們的山頭,我已是替你們安排好了,務必要養精蓄銳,就我所知,不多久之後,必有一場惡戰,到時候,可就得看你們的本事了。”
陳靖川大笑道。
那兩個小子一聽,竟是神色複雜,連連感謝之後,便行離開。
陳靖川目送兩人離去,幾個手下似乎在示意什麼,他裝作沒有看到,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已經不打算休養生息,而是想要主動出擊,對於城防而言,他了若指掌,對於器械的營造,根據陳閒的傳遞過來的信息,他也可以輕易製作簡易的投石機械。
可以說,若是要攻打小縣城難度不大,只有遇到青州城方纔會被拖入僵局,而農民起義的本質,還是要不斷聚攏人羣。
這是一種幾乎可以被稱之爲自毀的狂潮。
畢竟大部分的農民起義,其本身就是要滅亡的,無論是打出宗教還是別的旗號,滅亡是根本的結局,無從動搖。
這其中最主要的問題,便是缺乏理論上的指導。
以及一個能夠判斷明確局勢的首腦。
這一點,只在我朝最大的革命之中方纔出現過,可這世上沒有這麼多偉人,陳靖川也不是,他不過是一個搬運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