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沒多久,已是來了三三兩兩的人手到了門口,也不進來,只探頭探腦地只管在那兒傻笑。
小二正被陳閒這一行人的突然到來,攪得心神不寧,見得來了這一夥兒破落戶,連忙拿着掃帚到了店門口,一掃一帶,揚起了一地塵沙。
“去去去,別打攪小爺做生意,擋在門口,光都放不進來咯。”他一邊說着話,一邊指桑罵槐道。
那幾個破落戶笑嘻嘻地說道:“得,儂的這破客棧千年來般都無生意咯,阿拉看看都不可以啊。”
小二罵了一嘴,接着用大拇指指了指門內說道:“瞧見沒,剛進去的客人把咱們這麼大一間客棧可都包下來了,你們儘管酸,咱們這可是一大筆生意,你們誰都比不了。”
“哪來的傻子還會包你們家的店,小二哥兒,你可別是騙人的咧。”
小二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耳朵,指着樓上說道:“你不信你自己上樓問問去,看看是不是小爺說謊,要是小爺我說謊,我這顆腦袋割下來給你們當球踢。”
一羣人嘻嘻哈哈了一番,倒是幾人在後頭說着風涼話:“小二哥別動不動割腦袋多嚇人啊,別真把割腦袋的響馬子和海盜強人招來咯。”
小二不屑地說道:“你們也不瞧瞧,外頭那羣老鷹夠厲害了吧?還不是照樣奈何不了咱們象山漁港那幫子人,說白了,咱們這兒多少年了,這海盜多是多,能有什麼影響?
不想想,他們銷贓不也得都找咱們這兒的商人,哪有自斷財路的傻子,你騙個鬼呢。”
一羣人聽得小二這般說,無論怎麼都糊弄他不得,乾脆也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門檻上,其中一人繼續說道:“你可別不信,我聽我從外頭回來的舅公說的……”
“你舅公不是出海當海盜去了嗎?”
“噓!你個賤人,要死啊,說那麼大聲,這不是年前海盜大會戰的時候,他在的海盜團給人幹掉了,他運氣好留了半條命,好不容易從鬼門關裡爬回來咧,
他說,就連大明水師和那些洋鬼子都在海盜手裡吃了虧,當真厲害得不得了啊,這種海盜團若是盯上了咱們象山,恐怕這兒真的會被殺得雞犬不寧咧。”
小二聽得心中發虛,但仍是壯着膽子說道:“這不還有昌國衛嗎?”
幾個破落戶又是一陣大笑,隨後說道:“你說現在昌國衛還有沒有用?”
說罷,小二倒是說不出話來。
象山這般昌國衛,雖曾是精銳之師,但上頭混亂不堪,整的凋敝異常,早已不復往日模樣。
這些事,在象山的人均是心知肚明。
“今日本來尋老掌櫃喝酒的,結果看你們這模樣,忙前忙後,酒可喝不成了,咱們去也!”說着這一夥兒有老有少的人已是趁着陽光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小二撓了撓腦袋也嘆了口氣。
……
此時的陳閒收回了目光,而後在棋盤上隨手挪動了兩下棋子。
面前的是狴犴,他眉頭緊鎖,似乎陷入了長考之中。
無論是圍棋,還是象棋均是陳閒上一世少有的愛好之一,他始終覺得圍棋便是一種大方向上的佈局,而象棋更近乎於戰場廝殺,一則調兵遣將,二則大象無形。
均與謀略同。
老校長是一個臭棋簍子,他陳閒自然也練得一手好手藝。
良久,狴犴動了動手頭的棋子,卻聽不遠處端坐着的陳閒若有所無地說道:“想來這裡的昌國衛恐怕因爲一定因素,暫時不得運作了。”
狴犴見得陳閒很快落下棋子,已是知曉自己落入陳閒的圈套之中,索性放開手腳來動手。
“這不正是好事?”
“並非全然,誰知道昌國衛去哪兒了?若是隱藏在暗處悄悄防備着風險,到時候出手,將會極爲棘手。”陳閒看着狴犴下的棋子,算是峰迴路轉,將原本的布袋陣似是扯破了一角。
“那是否需要……”
“暫時不必,反倒是眼下之事,有幾分難弄。”陳閒把弄着放在手邊的棋子,已是吩咐了幾句,守在門口的護衛得了令,迅速消失在了二樓的走道之中。
對於陳閒而言,當代的昌國衛乃是明代與金山衛、天津衛、威海衛齊名的海防要塞。
在嘉靖一朝有極大的軍事價值。
可以說,昌國衛相比於其餘三個,幾乎是直面了倭寇的進犯,而多年以來屹立不倒,也可說明這座壁壘可謂是堅不可破。
但如今卻顯得有那麼幾絲悽清。
陳閒的目力過人,八十餘里外的衛所跨在後門山之上,而且距離象山縣而言,這處衛所實際上更爲靠近對方的船體,哪怕老鷹海盜團刻意繞過這座海上要塞,但若是要及時支援,也不至於出現這麼大的傷亡。
但如今卻沉默一如山石。
大明的戰鬥力裡,浙兵一直是一門玄學,在萬曆年間,戚繼光與張居正文武配合,所調動的浙江兵堪稱世界第一的戰力,但在此之前,卻默默無聞,而戚繼光與張居正相繼倒臺之後,浙江子弟兵打完了那一班精銳之後,也泯然衆人。
但即便如此,因爲長期與倭寇交戰,浙江兵的表現尚且可圈可點。
雖土木堡之後,大明武官在朝廷之上徹底啞火,軍隊體系被文官指手畫腳,但這些地方卻是鞭長莫及,應當不會出現防禦上的缺口。
而且陳閒查閱資料,也不曾見其中有過記載,只能斷定只是短暫時間內,這附近出現了一定的問題,方纔使得整個局面變得詭異莫名。
而致力於改變這個世界,甚至幾次三番,在不該出現之處出現的,陳閒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了四個大字:“策士同盟”。
陳閒到現在都覺得,這夥人的成分成謎,但自從與他們接觸過之後,陳閒更爲確信這夥人之中應當有與自己一樣操縱着圖書館的成員。
他沒來由地想起那場大夢的最後,那圖書館的底層,八張沒有身軀的面孔在展開着什麼樣的會議。
他嘆了口氣,將死這局棋局。
而後低聲說道:“山雨欲來,只是這點毛毛雨可不見得能夠將我擊潰了去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