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閒覺得,如今張俊也算是順利把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你說張俊聰明不聰明?陳閒覺得一般般吧,但他夠狠,夠直接,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抓人軟肋,甚至知道如何拿勢壓人。
陳閒現在不過是銀島上的一個小角色,哪怕他得到蔣老擡愛,把他架到了工坊主管的這個位置上,但實際上,蔣老是個性情中人,他覺得誰有本事,他就給予厚愛,殊不知,這反倒是把陳閒架在火上烤。
之前的機樞堂找他麻煩,便是如此,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陳閒不足以服人,便會招來災禍,而張俊便是如此,陳閒是有本事,但他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他張俊可以隨意揉捏。
這是陽謀,而非陰謀。
陳閒看這種來勢洶洶之輩最是不爽。
上輩子受夠了氣。
只要是個人都拿勢壓他,他始終被人呼來喝去!
如今,他卻處在一個敵強我弱的局面之中,他雖是一窮二白,但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陳靖川了。
陳閒站起身,周圍的工坊匠人們紛紛離開他十步之外,彷彿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瘟神,不小心招惹了他,會連帶着自己也送命。
陳閒知道,現在所有人甚至都覺得他已經是死人一個了。
只是不知道會用什麼姿勢從張俊的地盤上被擡出去。
是大卸八塊,甚至凌遲?
甚至有些人都開始準備說辭,到時候可以快速與陳閒撇清干係,免得被株連。
畢竟,現在島上也是充滿了流言蜚語。
張俊要反的傳言不脛而走,就連工坊這種與外界幾乎不溝通的環境之中,都已經盡是知曉。
“陳閒,你現在放下工坊的事兒,到時候,我們會替你向蔣老解釋的。”忽然高進站了出來,抱着雙臂笑着說道。
一時之間,彷彿所有人都找到了主心骨。
對啊,如今和工坊結仇的不就是隻有陳閒一個人,張瘋子還有求於咱們呢,沒有了工坊,得罪了咱們,到時候,他就算要反,哪裡來的船,哪裡來的炮?
衆人你看看你,我看看我。
“對啊,陳閒你本來就是外人,如今你得罪了張俊,可別想着拖咱們所有人下水啊!”
這話說得可就有那麼點露骨了。
陳閒看着叫囂的匠人,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露出一個輕蔑的微笑。這些人尸位素餐,早就失了銳氣,在工坊之中,受蔣老庇護,有吃有喝,一切不愁,他們還算是什麼工匠,只不過是一羣待在籠中的蛆蟲。
隨着有人跳出來,剩下的人紛紛都站了出來。
“陳閒,滾出去!你本來就不是咱們工坊的人!”
“對!滾出去!”
就在這時,陳閒剛要說什麼,沈清霜忽然開口說道:“你們這些不成器的東西,鬧夠了沒有?都給我閉嘴!”
陳閒一愣,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阿貴站出來說話,陳閒並不會覺得詫異,畢竟阿貴是蔣老的嫡系,而且和陳閒一夥人也算交好。
但沈清霜在不久之前,仍舊是一個對手,哪怕之後兩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意氣之爭,甚至陳閒還從沈清霜的話語之中讀懂了,他的執念。
“外面還沒翻天,工坊裡就亂成一鍋粥了,要是蔣老在這兒,你們這些人都得被丟去餵魚了!”阿貴這時也從震驚之中緩了過來,他掃視過衆人。
往日蔣老在的時候,阿貴就是整座工坊的大管家,平日裡雖然對陳閒等人和和氣氣,但在衆人眼裡,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一下子衆人又唯唯諾諾了起來,唯獨高進還強自支撐,他冷笑了一聲:“這潑天的災事本就和我們沒什麼關係,都是陳閒自己胡言亂語,衝撞了張俊,沈總管,阿貴你們和陳閒穿一條褲子,可別把咱們都給拉下水去,我們工坊的人可承受不起!”
高進現在也是志得意滿,你陳閒是跳啊,他本來覺得,這陳閒現在入主工坊已是板上釘釘了,而且看樣子,這位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到時候自己在工坊的日子不說難過,至少膈應。
他是工坊年輕一代的領頭羊。
大家都知道他是沈清霜的學徒,也知道他繼承的技藝在工坊之中同樣是一絕。
陳閒笑了笑,並沒有迴應他。
“高進你這麼急着上來表忠心,怕不是早就投靠了張俊吧?”陳閒陰惻惻地說。
“陳閒你不要血口噴人!你!”
可陳閒卻不再理他,只是吩咐了兩句:“咱們收拾一下,該去找大師兄了。”
“等等!陳閒你小子是沒有聽到我說什麼嗎?”
高進看着三人只是靜靜地往樓上走去,彷彿並不把所有人當回事。
是,陳閒是看不起這些叫囂的人,甚至張俊都要比他們好太多,一隻狗要叫得響亮,在合適的時候叫喚,方纔有用,不然不過是像個虛張聲勢的小丑。
高進他們便是如此。
這種人,陳閒一點都看不起!
他們漸漸走上樓梯,高進幾步追了上去,而後忽然推搡了兩下,陳閒扶着把手,靜靜地回過頭去。
“你是叫高進是吧?我陳閒做事,不需要你指手畫腳,我既然說了這等話,自然會替這些話負責到底,你們這麼怕張俊,各個像是個孬種,卻瞧我好欺負,想要我退讓?門都沒有!”
“我再告訴你,至於張俊想要我服軟,甚至想要殺了我?我一點都不怕,就算死,死的也是他張俊,而絕不是我!”陳閒一字一句的說道。
“不過,既然你們這麼怕,這頓飯我反倒是吃定了。我自然也會和張俊說一聲,保整個工坊周全,當然張俊有沒有命來履行這句話,我可就不知道了!”
陳閒說完,靜靜地趴在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場上的衆人。
“我陳閒做事,向來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張俊不是個瘋子嗎?我未必比他差。”說着,陳閒笑着取出一根竹製的容器。
“這是黑火藥,想必諸位也見識過他的威力了。人自然是有一死的,但拉着那麼多人一起下地獄,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陳閒拋下一句話,已是消失在了樓層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