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完了一系列的安排之後,陳閒終於能夠睡一個好覺了。
久違的睡眠來之不易。所以,陳閒也算是倍感珍惜。
次日一大早,陳閒便領着冥人離開了碼頭,沿着小邵所發現的隱秘通路,消失在了一望無垠的海面之上。
此次出行輕裝簡行,陳閒帶了兩條船,一條船上帶了護衛和陳閒,已經三兩能夠說話的人手,而剩餘的人全部被安排在後方的小型武裝商船上。
這條船乃是葉氏繳獲的商船往日裡乃是用以承載老弱婦孺的備用船體,沒有攜帶大量的火炮。
海上全民皆兵,便是女子也是能征善戰,開炮之類不在話下。
海南島距離陳閒所在的濠鏡並不遙遠。
兩者之間,只隔了一個香港。
去時只有七到八日的路程。
這也是陳閒在抵達濠鏡之後,頭一回離開陸地,海上的顛簸還是有那麼點熟悉,他躺在甲板上曬着太陽,遠處站着充當護衛的維娜,還有幾個少年都在船舷站崗放哨。
今日剛巧經過香港。
此時的香港尚是個小漁村。
自萬曆年間起,香港便被明政府從東莞縣特別劃出,成立了新安縣。
如今,他們所看到的區域便就是了。
此時的島上一片荒蕪。
在陳閒的記憶之中,香港在英佔之前,並沒有得到合理的開發,人手也是極少,只有少數漁民住在此處,誰知道滄海桑田,數百年後,這裡會成爲真正意義上的東方之珠。
陳閒原本也打過香港的打算。
但最後放棄了這個想法。
首先在於,他沒有任何先決條件來佔據香港,而隔壁的澳門則並不同,澳門是明朝多次與佛郎機人衝突的橋頭堡。
而且因爲事故多發,所以早早成爲了三不管地帶,也就是一塊燙手山芋,誰都不樂意把這個大鍋接過去。
所以也是權力真空的地帶。
陳閒在澳門發展了快兩個月的時間,都沒見到官府上門尋釁滋事,已經很是說明問題。
這裡的問題,官府是能不管便不管,免得自己給自己的政績染上污點。
但香港所在新安地區並不同,雖然這裡人數稀少,但過於靠近兩廣,甚至此處還設有縣衙,可以說,一旦陳閒上了島,不出半個月就會有朝廷帶大軍前來圍剿。
若是他澳門擴張到了一定臨界點,那麼未嘗不可將香港也納入勢力範圍之內,但前提是他有能力抵禦或者有足夠的籌碼和大明王朝談判。
這殊爲不易。
所以最終陳閒放棄了新安,轉而在亂戰之中入局,坐收漁翁之利。
不過,相比於濠鏡,新安還有一定的問題在於這裡的土地並不平整,僅有兩成平地,耕種不便,陳閒還是重視農業的,若是在新安立足,他們可能真得全部去當漁民,還養不活這麼數百人。
沿途,陳閒倒是看到不少漁民,這裡的漁民風吹日曬,皮膚黝黑,便是少女也不曾免俗。
大部分在新安的人都算是生活所迫。
而不想後世,大家寧願死皮賴臉都要活在香港。
這都是畸形的。
陳閒並不喜歡香港,這是一片當代法外的天堂,歷史問題深重,給這座曾經平靜的漁村帶來的是天翻地覆的變化與思維上的變遷。
“人或許就應該生而平等罷?只是爲什麼有些人的優越感是這麼強烈。”陳閒喃喃自語道。
這裡的人早已習慣了陳閒的想法與行爲。
這位少東家雖然雄才大略,但偶爾會醒着說些夢話胡話,他們原本還一驚一乍,但見多了自然也就釋然了。
如果能夠解決了佛郎機人,而後自外圍開始逼迫內部改制。
那麼外敵的欺辱將永遠不曾到來罷?
陳閒心裡也沒底,而後坐直了身子,看着遠處的島嶼正在與自己漸行漸遠。
明朝有很多土地上並沒有人的足跡。
陳閒所處的地方盡皆如此,從沿海諸島,到濠鏡,新安,早些年的兩廣,瓊州。
這些朝廷裡尋歡作樂的達官顯貴們認爲化外之地的土壤,孕育了無窮的財富,和鐵血的軍民。陳閒有時候覺得,也許是因爲上一輩子的他碌碌無爲,過於頻繁。
這一世,纔會讓他做一番事業。
只是這份事業多少有點隆重。
而就在這時,整條船彷彿震動了一下。
陳閒乘坐的乃是小船,他匆忙站了起來,看到站在船舷邊上的冥人也紛紛立足不穩,知道並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卻不曾聽到炮火聲。
陳閒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是敵襲嗎?靠,這幫龜孫子,我想曬個日光浴都不讓啊!”
一個冥人少年緊緊抱住船舷,而後說道:“並不是啊少東家,看樣子,看樣子,像是海上的棋盤風……少東家你看!”
那人猛然間指向海面上,陳閒探頭望去,卻是一陣巨大的動盪傳了過來,整個船體都顛簸了一下。
維娜眼疾手快,將他一把按在了甲板上。
陳閒卻心有餘悸地想起自己看到的一切,那是一個個猶如網格狀,正方形的巨大浪潮,而且在浪潮之下,更是有一連串的氣泡產生。
那冥人少年大喊道:“我阿爹從前說過,這海上有一種棋盤風,說的是有一些海域因爲地理位置特殊,會從兩個交叉的方向颳起兩股大風。
任何船體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都很難保持穩定……”他話音剛落,整個船體已是不再動彈,幾個少年卻猛地朝陳閒撲了上來,而後用可以找到一切重物都牢牢地將陳閒固定在甲板上。
“這棋盤風最危險的是海底還會便掀起很多東西,極爲容易打穿船艙,只有在甲板上固定住自己的身子才行。”
陳閒看着這些冥人少年都抹了把臉,而後吐出一口氣,往船艙之內走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大喊道:“你們想要做什麼!都給我回來!”
那殿後的少年乃是天吳,他看向遠處正在不斷與海浪搏鬥的大船,而後笑着說道:“若是不以人力推動,再大的船都會被徹底攪碎在棋盤風裡,
少東家,我們下去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我們都還活着,再繼續爲你效力!天吳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