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戲文也是由陳閒所作,說的乃是鏡中仙子爲各地的商賈所迫害的事情。這故事並非如之前那般叫人動情,卻更是叫人義憤填膺。
而緊接着有人開始透露,關於翁家小姐和衆多商賈之間的矛盾,還有翁小姐所遭遇的迫害,一時之間,受了平白恩惠的鄉民們,盡皆沸騰。
畢竟平日裡,這些百姓最是寂寞,他們往日裡連娛樂的營生都不曾有,何曾像現在這般上過眼?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看戲本就是圖個熱鬧。
不知不覺間帶入了那仙子的視角之中,聽聞現實裡當真有這等事情發生不免感同身受。
而且,因爲大夥兒親自見了這鏡子,知道這東西的神妙,大部分人都將之當做神仙的奇蹟,誰都沒有半點冒犯的意思,而因爲這鏡子落在戲臺,所以很快官府與商賈家中的家丁都出了大價錢來買。
有些戲臺班主無可奈何間只能賣了,而有的則寧死不賣,他們知道有這面鏡子他們的生意才能蒸蒸日上,而沒了這些鏡子,客流量少說也得少上一半!可就這樣,卻引來了官差,將人下了獄,便是一頓嚴刑拷打,直打得皮開肉綻,方纔放了回來。
這些事情都看在這些百姓的眼裡,他們往日裡就知道這些齷齪勾當,也因爲這些強搶之事,一時之間官府居然站在了百姓的對立面上,義憤填膺者不計其數,甚至有人去官府門口大罵狗官。
而衙役出動之時,早已人去樓空不見了蹤影。
而作爲施暴者,官員與商賈們也日日發愁,甚至都互相提防了起來,這是一塊大肥肉,且不說那位翁小姐手中有多少這種神奇的玻璃,哪怕她產量低下,一個月只能製成一塊,他們也有的是辦法,將之賣出天價。
所以這是一筆永遠不會虧損的買賣。
誰都想要吃下這塊肥肉,但誰也都不想別人張嘴咬上一口。
而且翁小姐多與這些大商賈來往,往日裡他們都是稱兄道弟的人手,但到了此刻,卻不得不當心別人在自己背後捅上一刀。
商人商人,便是如此。
一時之間,各家派出的探子已是分佈在各家各戶的門口,有時候爲了搶佔有利地形,不同的商賈家的家丁甚至會大打出手,這些事兒都成了杭城人民口中的笑柄。
可這些商賈可管不了那麼多。
而也就在這時,有人按捺不住了。
有人開始將手中的玻璃流入市場了。
這世間做生意的人本就不好說盈虧,雖說涉及鹽鐵商貿的生意往往穩賺不虧,但可以經手的那也是大商賈。
對於那些小商賈而言,很多生意本就需要自負盈虧。
李家便是如此,他早年做的乃是生絲的買賣,只是今年時運不濟,已是蝕了本,他本是當地的大戶,翁小姐派送玻璃的時候,也有他一份,他當時急着將玻璃變現,便通過當地的商賈網絡將消息散播了出去。
而後卻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新消息。
沒人肯收購他的玻璃,幾個大戶都保持了沉默。
這樣的事情持續了三日,也就在第三日,有人願意以五百兩的高價,收購他手中那一小塊的玻璃。
那日自稱是來自天津的商賈,乃是來此地採購這等玩意兒的,可這東西卻是頭一回見,稀奇得很。
一時之間,整個市場炸開了鍋。
那些大商賈誰也忍不了了,他們本想着聯合起來將價格壓低,可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頓時打亂了他們的全盤計劃。
一時之間,聽聞消息的各家商賈都派出了門下的掌櫃,這些掌櫃到了李府門口,竟是競相入門,有幾個爲了順位,甚至打破了頭,被讀書人看到,不免說上幾句有辱斯文。
而市井小民則在一旁搖旗吶喊,巴不得他們打得頭破血流。
商賈之間的信任幾乎蕩然無存。
而誰也沒有發覺,那位天津商賈在那些當地的商賈出現之後便銷聲匿跡,再也不見了蹤影。
一塊小小的玻璃被人擡上了天價。
五千兩。
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從李家流落了出去。
一時之間,整個杭州城的百姓炸開了鍋。
敢情好,你們當年從戲班子裡巧取豪奪的鏡子五千兩都買不來啊。
他們便像是那戲文裡被奪了珍寶的仙子兒,一個個都去慫恿着戲班子去要個說法,這些戲班子不去,便早有破落戶組織起了百姓去那些大商賈府上叫門。
那些個商賈躲在府中根本不敢出來。
直等到了官府來了人,方纔將這羣人驅散了開去。
而隨着這些戲班子走南闖北,杭州有神物出世的消息,也在這個半個月之內,傳遍了臨近的城市,周圍的商賈紛紛前來,問詢一二,有些是想要分潤一杯羹,有些真心誠意地想要做這個買賣。
更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在此處探聽消息。
若是有人留意,便知道這些人大都是王室之後,亦或是來自廠衛的狠角色……
一時之間,杭州府風起雲涌。
各方勢力,在其中不斷攪動。
而始作俑者,卻在一處廟宇裡,悠閒自在地和麪前的一個少女下着棋。
這裡是白蓮教的私產。
這也是蔣飛雲與竹娘送給陳閒的一份大禮,竹娘與衆多好手一去不返,而白蓮教卻得了個消息,叫他們接洽於海上而來的貴客。
這說的便是陳閒的白銀艦隊,當翁小姐發現事情不對頭的時候,便有冥人引着她找到了白蓮教的分支機構。
她一直藏身在此,暗中觀察着整個局勢的翻涌。
她沒有想到這次的浪潮聲勢會如此巨大,甚至隱隱之間,便是連皇宮大內都可能爲之驚動,她不由得爲那個少年的運籌帷幄所折服。
“將軍了。”面前的少女眉頭緊皺,她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翁小姐放下手中的棋子說道。
“翁姐姐,下不過你。”
翁小姐笑了笑,已是拂了棋局,早有幾個少年冥人上前,對她行禮,其中一個說道:“人已查明,乃是東廠的番子。”
她剛要說話。
身後的少女已是開口說道:“便是廠衛齊來,無生老母也會叫他們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