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便很是簡單。
謝敬和孫二爺敲定了回程的時間和地點,而夜叉則聽了謝敬的交代,把這些信息都偷偷傳遞給了幾個孩子之中的頭目。
這些孩子乃是在之前逃亡途中被謝敬刻意選拔出來的角色。
這些孩子和一般的孩子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們身上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概,爲了出海,不拘泥於家庭,讓他們拋棄家庭,都能做得出來。
對比於那些仍舊搖擺不定的孩子,這些人雖然少,但就是有一種狠勁。
而且他們家世簡單。
謝敬在揀選之時,刻意按照區域劃分出了這些小頭目小隊長,也是爲了方便信息的傳播。
“一切只等入夜了。”謝敬送走了孫二爺,不由得說道。
而就在這時,門外反倒是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敲門聲乍起,謝敬還未說些什麼,便已有人自顧自地推門而入,那人領了三四個青壯,上下打量了一番屋內的陳設,還發出嘖嘖作響的聲音。
彷彿在感慨什麼。
謝敬看着面前的人,臉上沒來由地出現了一陣厭惡的神色,這表情不加掩飾。
那人瞧了,臉上也有幾分掛不住,但仍是伸開手腳招呼道:“阿敬,我聽說你們今天便要走了,可是如此見外,不多住兩日?”
謝敬說道:“多住恐生枝節,便不再這裡多加叨擾了,吳六此來何事?”此時他倒是連敬辭都懶得加了。
這話聽得更像是質問,叫吳六臉色青黑。
論輩分,吳六也確實是謝敬的長輩。
但在謝敬看來,這般倚老賣老極爲叫人生厭,便乾脆不加理會。
“這不是想問問,如今少東家在哪座寶島開了一番基業?以後,若是小老兒在此處活不下去了,還能去投奔一二,希望少東家看在我吳家替他陳家鞍前馬後的面子上,關照一二。”
“不勞吳六費心了,尸位素餐者,自生自滅便是,何況,我瞧你生意做得極大,便是將村裡的勞力,都出賣了,也夠你一輩子生活不愁。”他淡淡地說道。
吳六怒目而視,站在他身邊的幾個青壯也不由得交頭接耳了起來。
吳六冷哼了一聲,低聲說道:“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也確實一無所知。”謝敬自然知道哪些孩子都是嘴巴嚴實的人,而且他也沒有向出了上官追之外的人透露過少東家的行蹤,想要猜到這事兒簡直是癡人說夢。
於是乾脆利落地回答了過去。
“謝敬,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今你還踩在我吳六叔的地盤上。”
謝敬笑了。
“且不說這塊地界,是不是姓吳。其次就以你身邊的這羣臭魚爛蝦能掀起什麼妖風來?而我知道的是,這塊地,還有這個村兒的名,都是陳家,和你吳六有個屁關係,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吳六指着謝敬當真有幾分奈何不得。
他自然知道謝敬本事很大,功夫在天底下那也是能夠排的上號的,此來他人多勢衆爲的也是想要脅迫一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謝敬卻像是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他全無辦法,又罵了幾句,而後說道:“以後少東家的大門豈不是都不朝我們這些人打開了?”
“若是真心投靠,自然歡迎,若是心懷鬼胎,包藏禍心之輩,還是趁早遠離,免得自取其辱纔好。”謝敬說話極有條理,那幾個尚在一旁的青壯麪上有幾分掛不住。
他們很早便投靠了吳六,成爲他的左膀右臂,但此次在謝敬面前連連吃癟,有人初生牛犢,不曾見過謝敬當年在村中大戰四方的模樣。其中一人已是發了一身喊,剛要出手,卻不見得謝敬如何動彈。
只一伸手,就扣住了那人的肩頭,隨後輕巧地一擰。
那人手臂已是錯位,發出震天的慘叫聲,讓周遭之人都不寒而慄。
“可當真一點規矩都不講了嗎?”他冷冷地看着吳六還有一干人等,那些青壯看到少年出手狠辣,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他們來這兒是來分豬肉的,可不是來找死的!
吳六指着謝敬說道:“謝敬,你個後生仔,你想要做什麼?我可是你叔叔……”
“我叔叔可沒有像你這樣的雜碎。”他擡起一腳,作勢要踢,誰曾想,吳六已是跌了個狗啃泥,樣子好不狼狽。
一旁玉娘一時之間沒有憋住,已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幾個人更是窘迫,青壯扶起吳六,已是罵罵咧咧地出了們去,眼神怨毒猶如一條毒蛇。
謝敬上去關了門,而後對着玉娘說道:“吳六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晚上怕是要出狀況。”
“你應當先下手爲強,把人殺了一了百了。”
“到底是村子裡的人。”
“當斷不斷,反受其害。他這次大搖大擺地上門討要說法,可沒見把你當做自己人來看。”
謝敬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玉娘坐在一旁,而後說道:“他應當已經和最近的官府勾搭上了,條件恐怕便是我和你。”
“目前的荔浦縣亂成一片,官府要壓制大部分亂哄哄的民衆,還有大肆搜捕可能的嫌疑人,就像是一條繃緊的弦。”
謝敬在一旁等着他的敘述。
“我是之前被王寬帶回王府的,很多人都見過我,吳六雖然不知道,但他消息靈通,這等通緝令肯定是見過一二的,之前他恐怕不敢肯定是我,但到了現在,由不得他多加推斷驗證了,無論我是不是玉娘,這個鍋是鐵定要扣在我腦門上了。
我便是一個用來栽贓陷害最好的手段,而他的目標恐怕是你,但只此一條,恐怕還不夠,他要把你的身份公佈出來,而後來個死無對證。
到時候,不僅你會受到牽連,甚至是孫二爺,還有你那位主子都很危險,就我所知,濠鏡原本是在佛郎機人手裡,之前的大戰讓濠鏡化爲烏有,現在你的主子卻在上面活動,
我不得不承認少東家很有本事,但一旦暴露了呢?以你們海盜團的規模,恐怕根本經不起炮火的洗禮,破繭成蝶吧?”
謝敬揉了揉臉,也不曾反對她,只是看着窗外搖曳的枝條,和大塊的烏雲,低聲說道:“少東家自有辦法,他是一隻穿過風浪的海鳥,
不溫不火,能有什麼未來?便讓這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方可脫胎換骨,成爲無敵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