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閒孤身一人回到了自己藏身的洞窟之中。
至於海灘上的那場叛亂,陳閒心知肚明。
就連葉氏的反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世上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輕易掀得起風浪的。
時勢造英雄,若是不得天時地利與人和呢?
不過是造就一具具屍體罷了。
故而,就連手頭最強的打手謝敬,他也派去了魏東河的身邊。
雖然謝敬百八十個不情願,但在陳閒的命令下,仍舊一言不發消失在了他的身邊。
陳閒倒是覺得自己手下的忠誠和變通能力,讓他這個當領導的很舒心。
畢竟這世上多的是尸位素餐的人,也多得是沒有腦子不會機變的角色。
懂得揣摩上意的人步步高昇。
在陳閒之前的人生之後,大部分的人到達了一個崗位之後,只會做一些分內的事情,而且遵循規矩,哪怕是效率再低,對他們而言,只要不犯錯就是大功德。
如此一來,便是數十年的經營,到了最後,壽終正寢,都算是大功一件。
陳閒見慣了這樣的扯皮,也看淡了這樣的效率低下,所以這一世,對於船隊的管理,他選擇的是一種積極進取,並不畏懼犯錯的理念。
就像是工坊,他執掌着大方向,只要在大方向不出錯,在小環節上,多加嘗試,失敗遠沒有那麼可怕。
畢竟失敗是成功的親孃,讓他們太過順利,也不見得是一樁好事。
在還能跌倒的時候跌倒,總比在摔倒就死的時候,跌跤來得好上一萬倍。
夜裡的海風徐徐,他坐在了自己的山洞之中。
相比於此時大戰的重頭戲——魏東河附近。
他所處的山洞遠離颱風眼,只是一個足以冷眼旁觀的角落,這也是他刻意爲之,雖然他是魏東河的好兄弟,是他的嫡系,但終究不涉及船隊內部的事宜。
他只不過掌管了工坊而已,對於所有人而言,陳閒沒有威脅,幾乎是一個共識,只要殺掉了魏東河,他陳閒就是滑進了油鍋裡的老鼠,怎麼都翻不了天。
陳閒不由得仰天長嘆,特孃的老子真的這麼不堪嗎?
而與此同時,他也幾乎將手頭所有的冥人都調配到了魏東河手下,魏東河是一個能人,對於他而言,帶兵是多多益善,他手頭的人多半不可信任,除了張俊手頭的那幾條瘋狗之外,他能掌握的東西,實在不多。
他知曉,以他們目前掌握的兵力,唯有畢其功於一役,方纔有成事的可能,雖然他猶有暗樁,但都是奇法,能否對戰局產生影響仍舊是未知之數。
這是一場亂戰,誰都可能成事,並非只有蘇青,可能還有陳青,周青,等等青……
這一場內亂的打擊,恐怕比之前海上的征伐都要來得多。
而就在這時,山洞之外有人輕聲敲擊了幾下洞壁。
“進來。”
從外頭轉出來一個看上去有幾分文弱的青袍少年。
“葉……隱兄弟。”陳閒彷彿還有幾分不適應這個名字,青年也不以爲意,只是站在他的面前淡淡地說道:“少東家,剛纔下頭人稟告說是葉家人都往海城號去了。”
陳閒並不意外,對於葉家那幫人而言,他們想要東山再起的執念非常,而且哪怕到了現在,他們仍舊拒絕承認失敗。而如今的叛亂,看似密不通風,但各方面都已經知曉了其中的梗概,鬼灣之上的勢力,如今已經聞風而動,更有遊曳在島嶼之外的未知勢力,準備插上一腳,形勢實際上不容樂觀。
渾水才能摸魚。
亂局纔有勝機。
陳閒如此相信着,而他也知道,任何海盜都知道這一條金科玉律,葉氏的叛逆,也不過是把這一湖水攪得更爲渾濁而已。
“他們要做什麼,我們總不能攔着。”陳閒很是淡然,“只不過,恐怕我的身份就要在此暴露了,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你將手頭的人都派給了魏東河,身邊再也沒有護衛,若是對方奇襲你這裡,恐怕會一擊得手,他們可不是葉家那幫子烏合之衆,會被你耍得團團轉。”被稱作葉隱的青年冷冷的說道。
他拋卻了往日的姓名和過去,在陳閒手底下做事,自然是知道自己的這位少東家素來不喜歡以常理出牌,而且往往喜歡置之死地而後生。
對於他而言,彷彿是一場場豪賭,而且他總是在笑,從容不迫,彷彿他的底牌之大,讓他們絕不會輸掉任何一場賭局。
“我這裡離東河那兒,遠。”他輕聲說道。
陳閒看着畫在地面上的鬼灣佈局圖,而後說道:“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取巧的,我們的棋子不多,而且在島上總有人看着我們的一舉一動,想要做小動作很難。”
“面臨決戰,用陰謀詭計,往往起不到預期的作用,不如痛痛快快地廝殺一場,若是得勝,那便是我們的勝利,輸了,也要狠狠在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相比於那些老爺兵,我們也就剩下一條不怕死了。”陳閒笑着說道,他確實是如此想的,根據畢方等人的回報,截至此時,已有三十餘人前往了海城號。
而此時留在魏東河身邊的赤馬號人員已經不足五十人,而這些人之中,搖擺不定,難以做抉擇的牆頭草佔了多數。甚至有包藏禍心之徒,在等待一個時機,割下魏東河的首級。
可以說,陳閒也知道此次之戰兇險萬分。
但他沒有任何辦法。
“好在他們還未形成席捲之勢,海城號的人手,在三艘戰船之中保存得最好,這是因爲蘇青知道不宜在戰場之中折損太多,故而韜光養晦,只在開戰之時,敲敲邊鼓,直到呂平波死去,海城號更是肆無忌憚地收攏人手,不與各方面交戰,打得一手好算盤。”
“如今海城號上的海員共有八十人,加上葉氏的敗兵爲十五人,剩餘的加入進去的人手,應當有二三十人之衆,人數大概是東河身旁的兩倍之上,這是一場硬仗。”陳閒掐算了一會兒,最終敲定了一個數據。
此時葉隱忽然開口道:“這麼大的事情,你不可能沒有後手,不然你也不會坐在山洞之中,看着局勢變化。”
“那我若是沒有底牌,該是如何?”
“帶上全部家當,而後逃竄出海,逃得遠遠的,絕不回來。”葉隱冷靜地分析道。
陳閒滿頭黑線。
“本少爺是這樣的人嗎?”
葉隱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伸手似乎對他指指點點,無可奈何地離開了洞窟。
“你給我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