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有一夥人悄悄地往海岸線移動,這夥人人數不多,看上去鬼鬼祟祟,不知道目的如何。爲首的一人裡穿了一件寬大的黑袍,隨着海風飄蕩,露出健碩的四肢。
還有幾人則相對矮小些許,但仍能看出其中的悍勇,幾人引路之下,不多時這夥人就已經抵達了海岸邊上。
他們的面前是一艘千瘡百孔的大船,此時船上燈火通明,不曾熄滅,時值午夜,居然還如此忙碌。
不時會有人自密林之中出現,而後跨過沙灘,抵達這裡,早有人準備在此,當他們抵達的時候,就會有人接送他們上去。
所有人都並不說話,只是沉默着,做着自己的事情。
這夥人彷彿有些緊張,就連他們也不大確定,到底這艘船的主人到底下的是什麼樣的主意,他們的船隊已經覆滅了,有生力量在之前的大戰之中消耗殆盡,而後只剩下他們這些人又只受到島上那位的奴役。
對此,他們心有不甘,他們在船上逍遙自在慣了,覺得這世上沒有比這個更憋屈的事情了。
曾經他們也是縱橫海上無往不利的角色,雖然近些年來,勢力大不如前,但也是一股人人畏懼的力量,但到了他的目前,彷彿屁都不是!
偌大的船隊剩下的人手,威脅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居然還被人輕鬆逃脫,甚至還被他做了一筆看似合理,實則屈辱的“生意”!
他們忍不了,但不得不忍,他們沒有辦法對抗那些逐漸向這裡涌來的惡毒孩子們,他們武力或許不怎麼樣,但各個都悍不畏死。他們見識過他們的手段和本事,心裡也打着退堂鼓,對她們來說,自己的小命最是重要,憑什麼要替別人付出生命?
所以他們最終忍住了,忍住了看着那個少年耀武揚威,在他們面前像是嬉笑一般,招搖過市。而曾經好奴役,好使喚的船長,如今也變了個人一樣,在那次談判之後,那位船長再也沒有出現,直到現在,他們也都不知道他在哪裡。
或許他就在陰影之中,沉默地窺視着他們。
或許他就在他們的人羣之中,安靜地等待着什麼。
但就算是最愚笨的海盜都知道,現在的他們已經到了不抗爭就一無所有的時候。
他們看到一艘艘大船西來,看到的是成羣結隊負傷的海盜抵達了這座鬼灣。
而也就在這時,守護在海灘上的兄弟帶來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消息。
這裡將要有人作亂。
他們爲之一振,他們都知道此時的面對的,這支船隊現如今的統領乃是那個小子的兄弟,但現在既然有人要揭竿而起,那麼他們將不再是沒有機會的一羣人。
他們可以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只是他們也知道那人是個小狐狸,這是不是他放出的煙霧彈?他們也說不好,但有人站出來說:“媽了個巴子,老子可受不了這麼點委屈,咱們這就去投奔那人,橫豎不就是一個死!若是成了咱們還是能縱橫海上,死了,也能不那麼窩囊。”
此時的他們看着放下來的木板,幾個看似精瘦的海員指引着他們到了甲板上,他們看到坐在甲板上的一把搖椅上的老者,他看上去很老,而在他的身邊衆星拱月一般,聚攏着數箇中年人亦或是青年,他們都神色肅穆,不發一言。
“葉氏新鄉前來拜會。”爲首的海盜越衆而出,恭恭敬敬地對着這個老者行了一禮。
那個老者睜開了眼睛,而後用不怒自威的言談淡淡地說道:“你們有所求,一一說來,事成之後,少不得你們的富貴與東山再起,我蘇青說一不二!”
與此同時,還有一批來自海外的人手抵達了島上,他們的裝束與大明的海盜有許多不同,他們的腰間都配了一把刀,有一些人隱在黑暗裡,若隱若現,他們彷彿是黑夜裡的行者,也不靠通稟,輕巧地翻上了這艘戒備森嚴的大船。
而後他們看到的是一個老者,正和幾個海盜說着話。
彷彿十分驚訝於他們的到來。
船上大部分的海員都如臨大敵一般,拿出了兵刃。
那人揭開了自己的面紗,卻是一個長相姣好的女子,而另一個帶刀的武者,面色輕鬆,只是不屑地看着這些顫顫巍巍的海盜。
“別緊張,我們這次來,是想要找你們首領做一場買賣。”那女人吐字清晰,居然是大明的官話,只不過音調有幾分詭譎,讓他們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船上的老者笑了笑,站起身來,他雖然已是年老,但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他說道:“早些年,我和呂統領南征北戰之時,曾和你師父有過一面之緣,不曾想,你師父手藝高超,前去刺殺大名,居然還是失手被殺,真是可惜。”
“蘇長老不需如此,我們這一行本就看淡了生死,師父本事不濟,就算他刺殺大名成功,回來也會被我殺了。”她拿出幾枚短匕,隨手摩挲了兩下,眼神挑釁地看着船上的所有人,似乎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蘇青旋即大笑了起來:“論本事,你可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本來這次不必勞煩你等出手,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還是發了信函,如今這場大事,有了你們,這趟買賣理應十拿九穩了。”
對於蘇青來說,這是一場他見識了不知道多少次,甚至習以爲常的犯上作亂。
海盜的生活不就是你殺我,我殺你,哪怕大家都是同一個海盜團的成員,也時常有人試圖弒殺首腦,悍然登位的事情發生。
可以說,海盜本身就是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下層的海盜擔憂什麼時候死於戰亂,而高層則永遠都在擔憂忤逆。
正如陳閒和蔣老所言,蘇青確實早早就有了取呂平波而代之的想法,只不過,最終呂平波狼狽收場,讓他的種種準備化作了泡影,只是既然魏東河已經逐漸脫離了控制。
那麼,他也不吝於將用在呂平波身上未盡的手段,都在魏東河身上再施展一二。
海上的人命,可是一點都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