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聲之中,陳閒已經敲定了一個除掉蘇青的計劃。
而與此同時,他也得到了一份由濠鏡方面,教會冒死傳出的消息。
濠鏡遭到了襲擊,在教會的掩護下,至少救下了大量的人手,而趁着夜幕的掩護,三隻戰船帶着滾滾人頭,消失在了蒼茫的大海之中。
殺良冒功是其一,徹底將濠鏡化爲白地是其二,而掠奪軍工廠的圖紙和產物是其三。
一箭三雕之計,實在毒辣。
不過,陳閒長嘆了一口氣,雖是如此,陰差陽錯,與他的計劃略有不同,但也算是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一塊可以長期修養生機的土地。
同樣的戰報也送到了魏東河的手上,他看到海岸邊上站着的陳閒,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少東家。”
“我以前很不喜歡一句話,叫做‘攘外必先安內’。但看來這次不得不這樣做了。”
魏東河聽了這些話,反倒是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知道,陳閒已經拿了主意,原計劃的快速展開攻略已經無法成行,他已經決定暫緩上島。
“我已經安排了一部分人上島,我們人手不多,每一部分人都應該用在刀刃之上,現在濠鏡是一座空城了,佛郎機人的通訊手段被我捏在手裡,想要傳遞消息已經千難萬難。
其餘海盜有心無力,可以先行放一放。”陳閒說的話,慢條斯理。
魏東河聽到了一絲不樂的感覺,也許正如陳閒自己所說,這種涉及內鬥的陰謀算計,素來不爲這位主子所喜。
“是。”
“我見過蘇彥昌了。”
“東河明白了。”他微微擡起頭,看着陳閒面色不善,也就不再說話。
……
陳閒找了一處陰涼的地兒坐下,翹着二郎腿,對他來說,今天這場聚會他並非主角,他只需要在一旁拭目以待便是。
早上剛過,人員來得稀稀拉拉,這些海盜向來都是目無法紀,又沒有什麼好習慣的貨色,讓他們準時到場恐怕比讓他們殺了他們親孃都要難。
遠處的幾個人說說笑笑,不過到了此地之後,卻不懷好意地看着陳閒。
對於他們來說,陳閒在昨日的會面之中,駁了他們的面子。
如今,他們想要找回場子,卻還得過了蔣飛雲和魏東河的那一關。這顯然不大現實。
陳閒擺出一副我就是喜歡看你們看不慣老子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不時摳摳自己的腳丫,和一旁的幾個少年開開玩笑。
他聽到一聲重重的冷哼。
回頭看去,看到是一個容貌與蘇彥昌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都說蘇家大公子城府高深,這位顯然並非如此,而素來與他結怨的蘇家子弟之中,也就剩下一個蘇家二公子,蘇彥和。
這位二公子在陳閒的情報之中,身份不高,也在蘇青面前不得寵,但自小是養在東島之上,可以說,驕橫跋扈,有它一份。精明能幹與他無關。
就算是在往日裡,前任大統領呂平波對於這一位也頭疼異常。
打不得,罵不得。
陳閒最早的時候,在島上曾收過不少弟子,其中就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和這位公子淵源頗深。
不過今日一見,陳閒覺得這位也算是坐實了繡花枕頭爛草包的評價了。
轉念一想,特孃的,陳閒依稀記得在這具身體的主人的記憶之中,這稱號曾經是爲他所有。他上下打量了兩眼蘇彥和兩眼,你算什麼東西也算繡花枕頭?
陳閒想了想,最後決定不與此人一般計較。
畢竟他們目前的情況都讓陳閒沒有那般悠然,打內戰吶。
對於他而言,很多事情一旦進入內戰,就有許多方面要進行考量,早上魏東河已經把所有船上的海員的資料送到了他的山洞之中。
但他畢竟不曾上過船,不知道這些海盜到底是否值得重用與信任。
如今的赤馬號上,因爲魏東河的手腕,已經逐漸劃分出派系。
一部分以魏東河馬首是瞻,他們以不同的利益或者目的站在了魏東河的身邊。
而另一部分則覺得魏東河侵犯了他們的利益,故而和外部勢力,亦或是與蘇青勾勾搭搭。
一旦到了戰時,這些人就會變成真正的牆頭草。
內戰就是一個篩子。
能將一堆垃圾裡找出幾個尚且可以用的部件。
但更多的,是大浪淘沙。
而且,在內戰之中,陳閒還要考慮的是師出有名。
雖然海盜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但到了陳閒這裡,他是文明人也是一個文化人,要他做這種謀權篡位之後,還大規模清洗的事兒,他可幹不出來,哪怕是對方不仁不義。
聚會場所之中,人越來越多。
有幾個認識陳閒的都站在遠處不知道是嬉笑,還是嘲弄,不時打量着陳閒。
金烈就是其中的一個。
他是個長得頗爲高大的漢子,在衆多被曬得皮膚黝黑,骨瘦如柴,形象猥瑣之中,他有幾分鶴立雞羣。
他拿了一杯海上儲存的烈酒,面前的同伴正在和他說着什麼話,他並沒有聽進去,只是大笑了幾聲,而後痛飲了一口。
他低垂下眼,打量着遠處那個垂着頭,坐在搖椅上,彷彿思考着什麼的少年人,看上去年歲不大,對他的傳言,在船上不多。但無一都覺得,他是魏東河的頭號狗腿子,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
就連孫二爺手下的一幫人都對他畏之如虎。
他倒是在船上見過這個少年一面,他把手中的竹盞往一旁一丟。遠處又走了幾個人到了他的面前。
金烈從來都覺得,自己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只不過,他的買賣是將自己的本領當做籌碼。
他對自己很有自信,而且將自己的能力埋藏的足夠滲入。
他知道除了一些刻意留心他的人之外,他的本事從未暴露出來,就連那位向來被認爲知人善用的魏先生,都不明白他的意義。
商人是永遠不能被人知曉他們的底牌的。
這條船上,自昨天開始,他在那些火把圍繞的林地之中,看到了一絲絲正在不斷外泄的殺意。
在那個無能的船長死於陰謀之後,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要變天了。
魏先生,蘇長老,還有暫時失去了鬥志的孫虎。
“金兄弟,蘇長老可是很有誠意的,你是個有本事的人,真甘心被幾個小屁孩統領?”面前的海盜露出一口大黃牙,不住地勸說道。
而精壯的漢子,笑了起來說道:“回去告訴蘇長老,什麼時候,他取下魏東河的首級,我金烈願意替他效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