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彥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知道始作俑者,也知道到現在還在串聯頭目們造反的正是蘇青本人。
但這話萬萬不可提及,因爲魏東河已經起了分家的念頭。
把一切敞開了說,那不是正中魏東河的下懷?
到時候,先不說由魏東河統領的這部分人會如何,至少海城號便會再次漂泊無依,哪怕光復了珊瑚洲,他們同樣無家可歸。
因爲珊瑚洲不姓蘇!他現在姓的是魏!
爲今之計,他們只能認同這位新統領的地位,再做圖謀。
他審度再三,笑着說道:“魏先生,家父已經老朽,很多事情偏聽則暗,仰慕我蘇家權威,多有攛掇者,進獻讒言,魏先生可不要多加計較。阿罪,把之前我提到的那幾個小人提出來,交給魏先生處置。”
他吩咐了下去,早有麻利的水手,將亂作一團的蘇家家臣分開,像是拎小雞一樣把幾個人提了出來。而後狠狠地拋在了魏東河的面前。
幾人狠狠地瞪了蘇彥昌一眼,幾個人甚至去抱已經顫顫巍巍的老者的大腿,有一些大聲哀嚎,叫着:“大公子饒命!”
可蘇彥昌也好,還是魏東河也罷,就連他們求助的大公子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雖然有那麼些許氣急敗壞與不忍,他都不敢站出來說話。
只是蘇青已經氣昏了頭腦,他大喝道:“小三子,你這是要造反啊!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你的眼裡還有我蘇家嗎?你忘了你是我蘇家子弟了嗎?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蘇彥昌眼底閃過一絲反感,但不過一閃即過。
父親……終究還是老了啊!
他沒有理會蘇青,只是苦笑道:“魏先生,我父親年老體衰,往日自然也是一心爲了海盜團着想,呂統領之死,對他是一次巨大的打擊,以至於有幾分胡言亂語,請你不要多計較。”
“至於其他人,也都是如此,魏先生不要多加苛責他們了。”
蘇彥昌自然知道說了這些話,便等於自己納了投名狀,蘇青已經老了,蘇家總要交給子嗣們繼承,他供出去的幾個人都是他兄長的心腹,他兄長雖是不算能人,但因爲是長子,且城府不凡。
他這麼做,一是換取魏東河的信任,同樣也是剷除異己。
反正他已經給了蘇青眼色看,想要通過正常的方式成爲蘇家家主,徹底不可能了。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他這個老爹向來就有野心,與孫虎只想爭霸海上,想要叛逆,是因爲某人的不作爲,這點不同。他想要的是和呂家一樣代代傳承的大家族,而且,他想要的嚴格的家族組織,哪怕他的大哥無能,但也是內定的家主,不容更改。
蘇彥昌對此事早已厭惡到了極致,他對海城號費盡了心思,最終卻只得來蘇青的一句,“你是家中最爲出色的孩子,來日便是要好好輔佐你大哥,奠定萬世基業纔好!”
這樣輕描淡寫地剝奪了自己的未來。
他不服這個決定!
他們是海盜,誰都可以上位,只要有能耐,什麼長子!什麼任人唯親,統統都是爛狗屁!
他雖是學文出身,但同樣也是海盜之子,心中自然有其桀驁!與不屈!
魏東河微微頷首說道:“蘇三公子說的正是某所想,既然有這些只知敬獻讒言的角色,那便殺了吧。”
衆人一愣,早有幾個海盜從門外進來,他們手中拿着槍械,像是拖死狗一樣,將幾人拖了出去,只聽幾聲槍響,地面的鮮血已是匯成一片汪洋。
“蘇長老,你老了,我派人送你回海城號便是,日後財帛少不得你們蘇家一份,一切照呂家在時之常,去吧。”
“你!”
魏東河微微皺眉,眼神之中別有殺氣,他的容忍自然是有限度的,他與一般策士最大的不同便在於此,一般的策士往往是用的是借刀殺人這等計策。
而魏東河是會親手殺人的!只要超出了他的容忍限度,他纔不會管什麼後果。
在海上給與更多的忍耐是要死人的!
他的祖輩無數次證明了這個觀點,而現在的他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只是此時,蘇家大公子蘇彥明上前對着正在盛怒之中的蘇青耳語了幾句,老者雖然憤憤,但還是一甩袖,高聲說道:“哼,赤馬號的事情,你們自行解決便是,走,我們回海城去,有了結果,小三子你便知會我一聲就是了。”
他語氣之中流露出的是滿滿的不快,但此時蘇彥昌也只能裝作充耳不聞。
蘇彥明跟在蘇青身後,走過蘇彥昌身邊之時,淡淡地說道:“三弟,許久不曾和你飲酒了,我們兩兄弟也該挑個時候,有一分二了。”
不待蘇彥昌回答,蘇家人已是走了個乾淨。
魏東河將目光投注給了剩餘人,他眼神深邃不可見底。
被注視的衆人彷彿是被架在烈火上烤灼一般。
就在這時,孫虎打破了沉默。
他並不樂意這位新晉首領對所有人趕盡殺絕,他咳嗽了一聲說道:“想必諸位,是沉浸在對平波的哀思之中,不可自拔,但現在當務之急,是奪回珊瑚洲,是擁立新首領,而不是在這裡死氣沉沉。鬼頭七,阿福,你們說是與不是?”
被點到名的兩人走了出來,率先對着魏東河行禮道:“參見大統領!”
因爲有人開了口,那些原本還騎牆的角色,紛紛行禮,至於其餘還在看是否有機可乘的頭目見得大勢已去,也只能向大統領上來行禮。
魏東河一一見過。
他點了數人,語氣之中多有平淡,但說出的卻是驚世駭俗之語:“這幾人帶出去丟下船去,生死由天,也得叫些人知曉,我魏東河與呂平波不一樣。我這人心眼小的很,恩則賞,罪則罰!”
不多時,張俊已是領着人進來,回稟道:“大統領,事情已經辦妥,諸人正法。”
衆人一時之間,噤若寒蟬。
殺人立威。
衆人原本還心存些許僥倖,只是到了這個時候,再也不敢小覷魏東河。
此時的魏東河看着灰暗的靈堂。
“通知大副與掌舵,休息片刻之後,即刻前往鬼灣島,與我工坊部匯合,之後,圖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