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說多了露餡,薛順心趕忙打發颯王離開。
颯王前腳剛走,二鳳就屁顛屁顛地跑來報告:“姑娘,洪美人、黃美人、白美人還有呂美人來看您了。”
“什麼紅黃白綠,不見不見。”薛順心躺在交椅上,眉心揪成一團,心裡還在琢磨,傳說中的皇帝是個怎樣可怕的人物,爲什麼在她提到那個不能說的字的時候,颯王會驚恐到那種程度?
直到她看到搖曳風騷的一行四人,帶着濃重的脂粉氣和依稀敵意,出現在她的房間時,薛順心有那麼一絲後悔讓颯王撤掉除二鳳以外的其他人。
“姑娘,奴婢實在擋不住……”二鳳狼狽地縮在一旁,耷拉着腦袋,聲音在凝重壓抑的氣氛中越來越小。
薛順心下意識地抓緊了搖椅的扶手,心臟直撲騰:這架勢,要是打架的話,姑奶奶我鐵定得吃虧。
她趕忙笑盈盈地站起來,“請坐,請坐。”
偷摸地打量一圈,來人穿着統一,妝容統一,手裡捏着統一扇面的團扇,甚至連扇風的節奏都是一致的,身後各自的丫鬟看上去也是一個模樣——難道說她們是颯王府的四胞胎F4?
薛順心微微蹙眉,顫抖着雙脣,道:“二、二鳳,愣着幹什麼,快給四位倒茶。”
F4齊刷刷坐下。
個子最矮的女人首先說話,“我姓洪,她們叫我洪美人,我是王爺的——侍妾。”接着另外三人齊聲道:“我們都是王爺的侍妾。”
“姑娘怎麼稱呼?”洪美人似笑非笑,邊打量邊問。
“原來是颯王爺的美人們啊,失敬失敬——叫我順心就好。”薛順心尬笑着,心裡不停地給自己打氣,不能被她們有備而來的氣勢鎮住,淡定淡定,冷靜冷靜!
“我們姐妹聽說,心姑娘昨天剛來,王爺就病了——”
“昨天王爺抱恙,我們幾個可都守在身邊的,王爺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問你!”洪美人話說一半,旁邊蛇精臉的女人氣呼呼地插嘴道。
“額呵呵呵,呂美人,別嚇着新人。”桃花眼的女人一直咧嘴笑着,不說話也笑,開口更是先“呵呵”一段前奏。“額呵呵呵,心妹妹可是咱們王爺未來的心尖尖。”
桃花眼說完這話的時候,她旁邊樹懶一樣呆萌的女人有一個明顯狠捏緊扇子的動作,那動作的速度也如同樹懶一樣緩慢綿長,以至於被薛順心不經意地察覺到。
“誤會誤會!我只是來做客的,我跟颯王一點關係都沒有。”薛順心極力撇清,解釋說:“我也是侍妾,不不不,我不是颯王的侍妾,我是霖王府的,我是霖王的侍妾。你們應該聽說了吧,霖王和烏啼國的妙妁公主就要大婚了。我,我以前——”
說到這裡,薛順心失落地輕嘆了一聲氣,要是眼淚能拈手即來,此刻她一定要好好抹一把淚。
她接着道:“公主不喜歡我,霖王殿下只好先把我送來颯王府安置,等大婚以後再想辦法接我回去。我還會回去的,真的,跟颯王沒有關係。昨天他就是過來問問我,禮節性地問一問,真的沒什麼,什麼都沒有。至於王爺生病,那是巧合,可能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吧——我發誓絕對不是在我這裡吃的!”
四位美人面面相覷,交頭接耳了一陣,洪美人又道:“可我們得到的消息是,公主把你送給了颯王殿下——”
“而且你自稱仰慕殿下已久,哼!”蛇精臉呂美人再次插嘴。
“額呵呵呵,咱們王爺英俊瀟灑,誰人不讚嘆,誰人不仰慕?心妹妹真是有眼光!額呵呵呵……”桃花眼開口笑的時候用扇子遮着嘴,笑完又趕緊跟上其他人扇風的節奏。
樹懶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手上扇風的動作賣力地與別人保持一致,整個人看上去十分不和諧。
“誤會誤會!我跟颯王殿下真的半點關係都沒有——”薛順心不停地擺手否認,額頭上的汗珠一大顆一大顆地往外蹦躂。甭看平時胡說八道張口即來,這會兒面對颯王府的侍妾天團,她卻變成了詞窮的結巴,翻來覆去就會說一句“我和颯王沒關係”——是的,此時此刻,她滿腦子就是這一句話的無限復讀模式。
“妹妹別緊張嘛,姐妹們就是過來看看新人——”洪美人說到這裡,四人齊齊停下扇風,又齊齊地站起來,四個丫鬟接着齊齊上前扶住各自的主子,洪美人繼續道:“好了,不打擾妹妹休息了,我們先走了。”
薛順心呆呆地看着她們並排有序地同時邁出左腳,然後走向門口,臨出門時不慌不亂地變換隊形,桃花眼和蛇精臉先出門,樹懶和洪美人後走,末了洪美人回頭莞爾一笑,輕聲說了句:“再會!”
“再,再——”
“見”字低至塵埃,薛順心望着美人們離去的妖嬈身姿,不禁抖了一抖,心想:怪不得那日在霖王府,自己說要找個一心一意的人在一起時,霖王會笑得那樣不屑,還特意反問她“一心一意?颯王?”
薛順心頓時覺得腦袋有點兒懵,耳邊響起一個嘲笑的聲音,不停地迴盪:你低估了颯王府,你低估了颯王府,你低估了颯王府誒嘿嘿嘿嘿……
*
“二鳳,茶、茶呢?”
二鳳忙給薛順心倒了茶,邊端給她邊嘀咕:“奇怪,四位美人怎麼會一起來——”
“她,她們到底想做什麼?”薛順心自認除了不定時爆發吹牛的本事,鬥寵能力爲負。之前光被妙妁盯着就成天半死不活的,好不容易擺脫恩將仇報的狼心狗肺公主,卻又一下子來了四個把她視爲眼中釘的妖豔侍妾——可怕,太可怕了。
“姑娘,依二鳳看,她們可能是想拉你入夥。”二鳳很有眼力勁地搖起扇子,同時遞給薛順心一塊帕子擦汗。
入夥?難道說傳銷自古有之?薛順心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入什麼夥?”
二鳳迷之一笑,探頭探腦地去關好門,回來開講:“洪美人和黃美人是劉側妃一夥的,呂美人和白美人是楊側妃一夥的……”
“等等等等,洪美人我知道,最開始說話的那位,呂美人是老打斷洪美人那位,剩下兩位哪個是黃美人哪個是白美人?”
“一直沒說話的是白美人,愛笑的是黃美人。”二鳳繼續道:“劉側妃和楊側妃的人從來不會同時出現,除非要掐架的時候。像今天這樣,四大美人一起和平地出現在同一屋檐下,簡直是咱們王府的,的——”二鳳急得撓了撓頭,不知該找個什麼詞來表達。
“奇聞?怪事?”
“對對,算是奇聞怪事吧。這要是讓王爺看見了,肯定得樂得哼曲呢!吼哈哈哈……”二鳳模仿黃美人的笑,畫風一度詭異。
薛順心突然意識到,這個天團不簡單。面對共同的假想敵,她們竟然十分明智地統一戰線了——危機指數爆表啊,看來颯王府也不是可以久待的地方。
“其實在咱們王府,只要仔細觀察,就能分辨出誰是哪一夥的。和劉側妃交好的美人、姑娘,衣服領子都是淺粉色的,和楊側妃交好的,領子都是淺綠色的。”二鳳又給薛順心添了碗茶。
薛順心捕捉到一個重要信息,微皺眉,問:“除了側妃和剛剛來的四位美人,王爺還有別的女人?”
“那是自然。和姑娘您一樣的姑娘遍佈咱們王府。”
“遍、遍佈?”薛順心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終於明白二鳳先前說過的“咱們王府屋子多,殿下喜歡到處住一住”的真實含義。
“她們都入夥了嗎?”她又問。
“不入夥就是共同的敵人。”二鳳眯眼一笑。“不過她們向來分夥出來拉人,這次真是不同尋常——難不成是上面改策略了?”
薛順心突然有種被千軍萬馬包圍的錯覺,二鳳又嘀咕了什麼她都沒仔細聽,“完了完了完了……”是她全部的心聲。
她分明記得,侍妾天團的領口是齊刷刷的藍色,這是完全不給她選擇的餘地啊,直接把她判爲“共同的敵人”了!爲了對付她,兩夥人放棄各自的一貫立場,從此粉綠不對立,一道藍領統王府啊!
啊!爲什麼?薛順心很想申辯,可又不知道要申辯什麼,畢竟,她原本完全沒有要加入她們的意思,而現在又爲什麼會特別盼着能夠和她們同流合污呢?
她似乎沒有機會了。
“二鳳,快扶我去找你們王爺!”薛順心鐵青着臉,驚恐之色不亞於颯王聽到“豔福不淺”的時候。
得讓颯王幫忙解釋,這樣的緋聞可是會要命的!她想。
一路上她們起碼遇到了五六個“藍領軍”,個個都投以薛順心飽含敵意的打量目光,嚇得她緊急掉頭,又返回住處。她琢磨再三,覺得冒然去找颯王並非上策,反而招搖過市會惹來更多敵人。於是她先躲回自己的地盤,以逸待勞,靜觀其變。
可偏偏,偏偏黃昏時分,颯王又像小鹿一樣歡快地跑來了。
這時,薛順心看到他一臉溫和的模樣,腦海裡浮現的不再是彼時和他奪刀的場景,而是四大美人手裡的團扇齊刷刷變成一模一樣的四把刀,分別從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刺向她的脖子。
“啊!”隨着一聲尖叫,薛順心暈倒在颯王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