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Borrowed Time II

“‘鳳梨’不會在我們運送途中爆炸吧?”我在朦朧中聽到這句話,我本來還以爲自己在作夢,但稍一定神,我才發覺這是現實。聲音是從牆壁後傳過來的。

今天早上,何先生新訂的冰箱送到士多,我們七手八腳把舊冰箱裡的啤酒汽水換到新冰箱,然後我用手推車將舊冰箱送到五個街口外的夜冷店@賣掉,我把賣冰箱的錢給何先生後,他說他下午一個人顧店也沒有問題,因爲我上午頂着大太陽跑來跑去,似乎有點累,他着我回家休息一下。難得何先生這麼體恤,我便恭敬不如從命,午飯後回到房間睡午覺。

然後我被那句話吵醒了。

我瞧了鬧鐘一眼,時間是下午兩點十分,我睡了一個鐘頭。哪才說話的,應該是那個勸我加入左派的蘇鬆,他的聲音有點尖,很好認。不過牆壁後的房間明明屬於那位元失業記者杜自強,爲什麼他在杜先生的房間裡?

“蘇先生,你別這麼大聲,萬一被人聽到……”這回說話的好像是杜自強。

“老何的老婆剛纔出去了,老何和隔壁那兩兄弟也在上班,咱們談大計沒人會聽到啦。”蘇鬆回答。平時這個時間我都在顧店或當跑腿,只是今天巧合地提早回來。

“就算被人聽到又如何?我們堂堂中華兒女,以崇高的革命精神辦事,不惜拋頭顱灑熟血,即使事敗,英帝國主義終有一天屈服在祖國偉大的社會主義之下……”說話的男人嗓門很大,雖然我看不到,也能想像到他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如果我沒記錯,這人應該是蘇鬆的“同志”,一個叫鄭天生的青年。蘇先生曾介紹我們認識,說他也是被紡織廠辭退的工人之一。

“阿鄭,話倒不是這樣說,英帝奸狡,我們要小心行事,別給敵人有機可乘。”這聲音我從沒聽過。

“鄒師傅說得對,我們這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蘇鬆說,那個鄒師傅是誰我完全摸不著頭腦,不過聽他語氣,應該是其他三人的“領導”。

“總之阿杜和阿蘇從北角出發,我會在這個據點等候。”姓鄒的說。“會合之後,我們便依計行事,完成後立即在佐敦道碼頭解散。”

“執行細節如何?”是蘇鬆的聲音。

“你跟阿杜做餌,由我動手。”

“鄒師傅,你一句‘做餌’說得簡單,但我們毫無頭緒啊。”

“到時見步走步,實際情況我也說不上來。”鄒師傅說:“我只要半分鐘就好,這不算難吧。”

“但我們真的能如此簡單得手嗎?一號不易對付吧……”

“阿杜,你放心,我再三確認了,目標比想像中脆弱,那是盲點,白皮豬不會料到我們走這一步棋,到炸彈爆炸時,一定目瞪口呆,驚訝於中國人的智慧,震懾英帝國。”

ⓧ夜冷:即買賣二手貨品的商店,語源葡萄牙文Leilao ,意即“拍賣“,經過廈門及汕頭等地的方言,傳到廣州時音變成”夜冷”。

這一刻,我才赫然察覺我聽到不得了的事情。鄰房的四個人,大概在策畫炸彈襲擊。雖然天氣很熱,但我冷汗直冒,不敢移動身子半分,怕老舊的牀會發出聲音。我連呼吸都儘量放輕,萬一他們發現我聽到他們的計畫,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以民族大義之名殺人滅口。

“另一方面便要看阿鄭了。”蘇鬆說。他的聲音比之前小,我想他之前說話時靠在牆邊,現在走開了。

“毛主席說:‘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我時時刻刻銘記於心,我一定會完成任務,狠狠給敵人迎頭痛擊,捍衛毛澤東思想,堅持鬥爭。”

“阿鄭你放心,事成之後,領導不會虧待你。”

“獎賞於我若浮雲,哪怕被法西斯逼死,我都會鬥爭到底。”

“說得好,阿鄭真是我們愛國同胞的榜樣。”

“可是……”是杜自強的聲音,“我想說,放炸彈真的好嗎?萬一傷害到平民百姓……”

“阿杜,你這話便說錯了。”蘇鬆說:“帝國主義如此欺侮我們,我們以炸彈還擊,不過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對:來而不往非禮也‘’白皮豬用子彈射殺我們的同胞,誣陷無辜者暴亂傷人,對付我們無所不用其極,我們以‘鳳梨’對抗,還不及那些法西斯暴虐手段的十介之一。我們放炸彈不是爲了傷人,而是要癱瘓港英軍警,這是聰明的游擊戰略。如果我們真的要殺害平民,我們爲什麼要在炸彈旁寫上‘同胞勿近’?”鄒師傅說。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阿杜,你忘了領導們的最高指示嗎?如果犧牲幾個平民,換來英帝投降,那些平民的死便十分值得了,他們可不是白白犧牲,是用血汗令祖國大勝一場,是爲了同胞、爲了國家捐軀啊!”這次說話的是嗓子大的鄭天生。

“對耶。你想想被白皮豬槍殺的蔡南,想想在警署裡被活活打死的徐田波,我們不反抗,說不定下一個死的便是你或我。”蘇鬆接着說。

“可是……”

“不要可是了。阿杜,你自己也曾親身經歷報館被查封,那些黃皮狗肆無忌憚闖入報館,毆打記者,安插罪名,難道你沒半點憤怒,不想報一箭之仇嗎?”

“你說得沒錯……”

他們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將杜自強的意見壓下去。

“總之,後天便是第一波行動,”鄒師傅說:“當第一聲炮響,震得港英心驚肉顫,我們大後天、大大後天的第二波、第三波行動便能叫英帝屈服。澳葡已經認輸,港英的末日還會遠嗎?”

澳門去年十二月發生警民衝突,澳葡政府實行戒嚴,警方槍殺多名華人市民,廣東省政府抗議,多番談判後,葡國向包括中方的華人各界“道歉、認罪和賠款”,這應該給左派打了一支強心針,既然澳門的華人能夠成功“反葡抗暴”,英國人敗陣自是指日可待。

“阿蘇、阿杜,我們今天解散後,便不要聯絡,直至後天開始任務,”姓都的繼槙說:“有必要時,我們以阿杜的房間做基地,我家已被黃皮狗盯上,不甚安全。”

“反正鄒師傅住得近,互相照應也容易。”蘇鬆笑着說:“你別給黃皮狗跟蹤到這裡來便行了。”

“哈,我纔不會這麼大意!”牆後傳來鄒師傅的笑聲,“你不如擔心一下自己會不會在行動前惹上黃皮狗吧!”

“哼,我總有一天要牠們夾着尾巴逃,再把牠們弄成狗肉鍋!”鄭天生罵道。

“既然各人也明白任務,我們今天便散吧,這兒有些特別任務贊,你們拿去,這兩天找點好的吃,喝喝酒壯壯膽。阿鄭,辛苦你啦。”

“鄒師傅,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我跟你們一起,怕連累你們。我先走一步,你們最好多待一陣子纔出去吧,萬一被人看到,也可以跟我撇清關係。”

“好,好,鄒師傅,後天見。”那是蘇鬆的聲音,牆後還傳來開門聲。我悄悄地離開臥牀,將耳朵貼在房門上,聽到杜自強他們三人跟鄒師傅道別。板問房跟客廳之間的木板牆頂都有通風窗,門板上有毛玻璃,我只能蹲在房門旁,以免他們從玻璃上看到人影晃動。他們三人之後沒有回房間,在客廳中閒聊,在討論哪一間茶館便宜又好吃,半個鐘頭後,三人也離開外出。

直到他們離開,我才鬆一口氣。

我想,我沒有被他們發現吧。我謹慎地打開房門,探頭察看,確認房子裡只有我一人後,才急步到廁所小解。我憋尿憋了很久,差點想找個瓶子解決。

回到房間,我仔細思考剛纔聽到的對話。如果現在杜自強或蘇鬆回來,我可以辯稱剛回家,他們該不會起疑:可是,我不知道我該如何處理那些“機密情報”。

那個姓鄒的,聽聲音似有四、五十歲,可能是某個工會的幹部,杜自強、蘇鬆和鄭天生只有二十多歲,滿腔熱血,對現況的憤怒無處宣泄,正好是左派渴求的人,或者他們的理念正確,出發點純粹是爲了抵抗社會的不公義,但用上炸彈,便是愚蠢的行爲。鄒師傅的話說得鏗鏘有聲,可是,依我看,蘇鬆他們跟他們口中的“黃皮狗”差不多,一樣是“消耗品”。

權力便是這樣一回事,在高位的,拿理想,信念、金錢作爲誘餌,叫下方的賣命,人不是想找個偉大的目標生存,便是追求安穩的生活,只要提供足夠的誘因,便甘願爲奴爲僕,如果我跟姓蘇的這樣說,他一定會痛斥我被法西斯荼毒,偉大的黨和祖國纔不會把他們這些愛國同胞置諸不理,但我敢寫包票,他這些小角色只會被人遺忘,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假如英國人最後沒撤退,那些被港英政府關進監獄的人,出獄後大概會一時被左派追捧成“不屈的戰士”,但長遠而言,他們會被照顧、安頓生活嗎?我很懷疑。這些小角色愈多,便愈不受重視,你以爲自己放一次炸彈,完成了一項偉大的任務,卻不知道跟你一樣的死士有上百上千個。

因爲現實中,權力和財富永遠只握在一小撮人的手裡。

晚上,我跟杜自強和蘇鬆碰面,蘇鬆的態度和平時沒分別,一見面便遊說我加入“工會”,不過杜自強顯得比平常拘謹。何先生夫婦似乎沒察覺異樣,而我沒有跟大哥提起事件,雖然告訴他,他或者能替我分擔一下,但秘密一旦說出口便不再是秘密。這一夜我睡得不好,一想到蘇鬆他們的“行動”,我便思潮起伏,惴惴不安。

翌日,我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在房東的士多工作。縱使換了新冰箱,街頭仍舊冷清,行人稀少,顧客自然不多。何先生坐在櫃檯後讀報,我則坐在門口旁,一邊搧著扇子,一邊聽着收音機廣播。電臺中那位播音員再次大罵“左仔”搞亂社會秩序,是“無恥無良、下流賤格”之徒,語氣刻薄幽默,極盡譏諷之能事。我一笑置之,但對左派來說相當刺耳吧。

大約十一點時,一個男人走近。我覺得他有點臉熟,細想一下,發覺他便是我昨天聽到的聲音的主人之一——他是蘇鬆的同伴鄭天生。

“一瓶可樂。”他放下四毫,說。

毫:港幣一毫即一角(十分)。

我從冰箱拿出一瓶可樂給他,收過錢,便回到椅子裝作看報紙。何先生十分鐘前說有點事要離開一會兒,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顧店。我舉起何先生留下來的報紙,眼角卻瞄著鄭天生:心想他是不是要來找蘇鬆。他站在士多前,左手插在褲袋,靠着冰箱喝着可樂,眼睛往街角瞧過去,一副無所事事的散漫模樣。拜託,快快喝完離開吧,我知道阿三和阿七差不多是時候經過巡邏,天曉得這個姓鄭的會不會跟他們起衝突。

當這念頭還未消失時,我便看到那兩個員警出現了。他們一如平時,並肩緩步走着,經過街角的麪店、藥行、裁縫店,再走到士多前。

“麻煩你,一瓶可樂、一瓶哥喇。”阿七說,他就像老樣子,放下三毫,爲自己的份付款。

我從冰箱取出兩瓶汽水,交給他們,他們邊喝邊談,不知道我正爲情況擔心——在他們身邊,正好有一個“炸彈暴徒”,喝着相同的汽水。

“十一點新聞報導。”收音機傳來女播音員甜美的聲音,“銅鑼灣裁判司署發現炸彈,警方目前對鎖該路段,禁止車輛和行人進入。今早十點十五分,裁判司署職員發現大門放置了可疑物品,於是報警,警方目前正在處理,暫未知道炸彈真傷。”

我看到鄭天生嘴角微微揚起。該不會是他放的吧?

“下一則消息。英國皇家空軍副參謀符利將軍今農抵港,進行五天的訪問。符利將軍下午會跟港督會面,明天預定到皇家空軍基地慰勞駐港英軍,並出席駐港英軍與員警部聯合設置的晚宴。符利將軍表示,他贊同之前訪港的遠東英軍總司令賈華將軍的意見,認爲維持香港安定的第一道防線是香港市民,第二道是員警,第三道是英軍,英軍會在必要時支援政府……”

“哼!放屁的白皮豬!”

這句話傳進我耳朵時,我頓時起雞皮疙瘩,我錯愕地擡頭向鄭天生望過去,只見他一臉輕蔑,喝着只餘下半瓶的可樂。

而跟他距離不遠的阿三和阿七,則一臉詫異地瞪着他。

“喂,你說什麼?”阿三向鄭天生喝道。

“我有說什麼不好?”鄭天生頭也不回,自顧自地繼續喝可樂。

“我剛纔聽到你罵‘白皮豬’。”阿三再說。

“哦,我看你膚色挺深的,原來你也是白皮豬嗎?”鄭天生沒有退縮,還跟阿三耍嘴皮子,我想,這回糟糕了。

“放下瓶子,給我站到牆邊!”

“我犯了哪條法例嗎?你憑什麼命令我?”

“我看你遊手好閒,懷疑你藏有武器或煽動性物品,現在要搜你身!”

“不過聽到人家罵一句白皮豬便小題大作,正一黃皮狗!”鄭天生不爲所動,直罵道。

“死左仔,你夠膽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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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皮、狗!”

說時遲那時快,阿三抽出警梶,一下子往鄭天生臉上揮過去。鄭天生手上的可樂瓶飛脫,掉到地上,玻璃碎滿一地。他整個人往右邊倒,阿三隨即揮出第二棍,往對方胸口揪打過去。

“嗚——”鄭天生失去平衡時,抽出口袋中的左手,似要抓住阿三的領口。不過,我被另一件東西分散了注意——一張約有手掌大小的紙從鄭天生的褲袋掉出,落在我跟前。因爲就在我的腳邊,我本能地彎腰拾起,然而瞥了上面的字一眼,我卻驚覺自己不該多管閒事,連忙將字條遞給眼前的兩位員警。

ⓧ哥喇:Cola的音譯。可樂指可口可巢,哥喇指屈臣士汽水。後者較便宜。

接過字條的是阿七。幸好是他,如果換成阿三,可能會硬指我跟鄭天生是同黨,不由分說地揪我回警署。

阿七瞄了字條一眼,眉頭緊皺,他小聲地跟仍在毆打鄭天生的阿三說了幾句,將字條放在對方眼前,阿三的表情立時出現變化。

“電話在哪?”阿三停下手,緊張地問我。我指了指掛在牆上的電話機。

阿三替血流披面的鄭天生扣上手銬,讓阿七代爲看管,拾起話筒撥下號碼。他只說了幾句便掛線。不一會,一輛警車駛至,車上還有幾名員警,他們把鄭天生押上車,而阿三和阿七也一同跟上去。

事件擾攘期間,附近的店員店東都探頭偷看,我想他們並不是好奇,而是擔心發現炸彈,看看要不要逃跑。警車離開後,現場回覆平靜,我收拾好碎玻璃,回到原來的位子,繼續顧店。何先生回來時,我只簡單報告一下,說員警抓了個出言冒犯的男人,打破了一個瓶子9。何先生嘆了一句:“唉,這個時勢還是別亂說話,煩惱皆因強出頭,保持沉默才能活得長久啊……”

的確是這樣吧?保持沉默才能活得長久…不過,會不會沉默下去,到頭來默默地遇害呢?

我發覺我知道得太多了。

剛纔鄭天生掉落的字條,我瞧了一眼,但已記得紙上的內容。

原來有時記憶力太好,並不是優點。

那張紙上,寫着幾行文字:

18/8

X.lO:OOam 銅鑼灣裁判司署 (真)

19/8

1.10:30am 尖沙咀員警宿舍 (假)

2.01:40pm 中央裁判司署 (假)

3.04:OOpm 美利樓 (真)

4.05:OOpm 沙田火車站 (真)

下午電臺仍在報導位於電氣道的銅鑼灣裁判司署的炸彈事件。英軍派出拆彈專家,引爆炸彈,確認該炸彈具有足夠殺傷力,是“真鳳梨”。

這跟鄭天生的字條內容吻合。

字條上,無論日期、時間或地點都跟現實相符,而那個“真”字,就像指出那個土製炸彈是真貨,雖然那個“X”的意思不明,但任何人也能聯想到,這字條是左派分子的“任務”分配指示。

今天早上十點,在銅鑼灣裁判司署放真炸彈。明天,則在尖沙咀員警宿舍、中環亞畢諾道的中央裁判司署、沙田火車站,以及作爲政府總部建築之一、位於中環的美利樓放置真假炸彈。就算阿七和阿三巡邏途中沒辦法收到上級通知銅鑼灣發現炸彈,但他們肯定聽到收音機的新聞,所以當阿七看到字條內容,便立即明白鄭天生跟炸彈案有關。

ⓧ六○年代汽水玻璃瓶會被廠家回收,在士多喝汽水必須當場喝掉,如要帶走,需要多付瓶子押金(例如雨毫),之後將空瓶交回士多方可取回。

縱使銅鑼灣的炸彈不一定是鄭天生放的,他身上的字條亦足以證明他和犯人有聯繫。換作以前,這字條無法證明什麼,畢竟上面沒有明確寫上“炸彈”或“襲擊”之類,鄭天生大可以反駁說那只是巧合,但在緊急法令執行的現今,即便沒有時間和日期,光一句“銅鑼灣裁判司署”,亦足以令員警對他嚴刑拷問。

而阿七和阿三大爲緊張,當然是因爲字條的後四行。預知襲擊的地點,便能佈下天羅地網,守株待兔。

不過,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從字條內容來說,那四個襲擊目標很合理,也跟左派一向針對的地點吻合,員警宿舍是“黃皮狗”的住所,中央裁判司署是用來進行不公義審訊的無恥法庭,美利樓更是“白皮豬”的辦公室。沙田火車站不是政府公務建築,但對左派來說,“愈亂愈好”,火車站人多,一旦發現炸彈會造成嚴重的混亂,打擊港英政府的威信。

然而,我覺得不對勁的原因基於一點。

我昨天聽到的對話,鄒師傅和蘇鬆他們提到“完成後立即在佐敦道碼頭解散”。

名單中,完全沒有“碼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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