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小明隨着關振鐸離開情報科的辦公室,二人來到警署大樓正門。
“組長?我的車停在那邊……”小明正要轉左往停車場,關振鐸卻筆直往大閘走過去。
“嘉鹹街跟這兒不過十分鐘步程,用走的便可以了。”
“但您說要我開車……”
“那只是藉口罷了。”關振鐸滿不在乎地回頭瞟了小明一眼,“還是說,你寧願回去繼續當跑腿?”
“不、不,能當組長的助理當然更好。”小明趕緊加快腳步,走到關振鐸旁邊。這半年來,他經常被關振鐸差遣,但他毫無怒言——事實上,能待在這位警界第一頭腦身旁,看他辦案,聽他分析案情,對任何一位從事偵緝的探員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小明不知道爲什麼關振鐸看中自己,他猜想或許前任組長跟班被調,碰巧他加入情報科填補空缺,所以順勢繼承了這項任務。
從中區員警總部走到嘉鹹街市集,只有數個街口,關振鐸和小明不一會就來到現場。愈接近事發地點,就愈多媒體的採訪車停在路旁,小明心想記者們對這案件也相當重視——至少,他們沒有因爲西半山區發生槍戰,就一窩蜂地跑去報導那邊的新聞,丟下這邊不管。
“黃督察應該在附近。”關振鐸說。
“咦?”小明表情略帶訝異,問道:“他在現場嗎?”
“剛纔我在電話中聽到頗嘈雜的背景聲,他肯定不在警署。”關振鐸邊張望邊說:“而且,他繞過地區情報組,親自打電話來催促,可見他焦急得不得了。這也不能怪他,事發至今已有四個多鐘頭,他再不給記者們一個說法,那些無冕皇帝恐怕會暴動。黃督察手上沒資料,可不能一直以‘仍在調查中’拖延……嗯,我看到他了。”
小明循着組長的視線,看到醫戒線內有一位穿灰色西裝,頭頂半禿的男人,那個蹙著眉、以難看臉色跟下屬說著話的,正是港島總區重案組第三隊隊長黃奕駿高級督察。
“黃督察,很久沒見。”關振鐸邊說邊將員警證掛在胸口,向守住警戒線的軍裝警員示意讓他和小明進入。黃督察轉過頭,先是呆了兩秒,再連忙向關振鐸的方向走過去。
“關警司,怎麼……”黃督察詫異地說。
“第一隊太忙,我就親自過來囉。”關振鐸遞上文件,說:“與其傳真給你,不如直接拿給你吧,反正傳到重案組,你人也不在。”
黃督察本來想問對方爲何知道自己身在現場,但一想到眼前的人是CIB“天眼”’關振鐸,就沒有問下去。
“要勞煩您親自走一趟,實在太抱歉了。”黃督察邊說邊對下屬揚揚手,叫他們去辦自己的事。“我明白石本添的案子很重要,但這邊也不容忽視,跟旺角那兩次案件相比,這次嚴重多了,犯人丟了四瓶鏹水,暫時沒有死者可說是不幸中之大幸。”
水管疏通劑的成分主要是高濃度的氫氧化鈉溶液,沾上皮膚會引致嚴重的化學灼傷,如果灼傷範圍大並且缺乏及時治療,有機會導致肌肉組織壞死,引起併發症,甚至致命。
“跟旺角一樣是五百毫升的‘騎士牌通渠水’嗎?”關振鐸問。
“對,完全一樣。不過,我們還是無法確認是同一個犯人還是模仿犯,這必須先由CIB確認……”
“我們沒表示,你們不敢貿然跟記者說吧。”
“呃……對。”黃督察有點尷尬。
關振鐸很清楚這些部門之間的潛規則。因爲案件涉及另一地區的嚴重罪案,在收到CIB的說法之前,黃督察作出任何公開雪口論,責任便落在港島重案組身上。如果黃督察的判斷出錯,日後他和下屬就會受到上級責難;若他採取摸棱兩可的說法,又容易引來“警方無能”的批評,一樣會打擊重案組的士氣和威信。可是,只要有CIB背書,無論言論正確與否,黃督察都不用承擔責任,畢竟CIB是警隊的中央情報部門,重案組依照CIB的報告作出結論,即使有誤,也無可厚非。
“能鎖定犯人投擲鏹水彈的位置嗎?”關振鐸問。
“大致上能確認……請來這邊。”黃督察示意關振鐸和小明跟他向前走。三人走到威寧頓街和嘉鹹街交界一棟唐樓前。
“調查所知,先有兩瓶鏹水從這兒往嘉鹹街的攤檔投擲。”黃督察指著唐樓的頂樓,再指了指警員們仍在調查蒐證的嘉鹹街,“然後,當人羣爭相走避,再有兩瓶丟向威靈頓街的方向。”黃督察指向他的左邊。
“是從這頂樓投擲的?”關振鐸擡頭望向五層高的頂樓,問道。
“相信是。”
“咱們上去看看。”
三人沿着樓梯,走上那棟土黃色外牆的唐樓頂樓。那唐樓兩年前已荒廢,前身是一棟公寓,一樓以前更是一間有名的糧油雜貨商行。棄置兩年,全因地產商未能收購鄰接的另外兩棟舊樓——發展商打算把三楝大廈拆掉,改建成三十層高的新式大廈。
關振鐸站在頂樓邊緣,探頭看了看兩邊街上,再走到另一邊,看看鄰接大廈的屋頂。他來回走了幾趟,跟一位正在蒐證的鑑證人員聊了幾句,再細心檢查他們放在地上的標示,然後一語不發,緩步走到黃督察跟前。
“關警司,怎麼了?”黃督察問。
“……完全吻合。”關振鐸說道。小明察覺,雖然關振鐸給了黃督察一個正面的答案,可是他說話時表情有點微妙。
“確定是旺角的犯人嗎?”
“七成……不,八成。”關振鐸環顧一下,說:“旺角的兩起事件,犯案地點都是這種頂樓相連的唐樓,一樣沒有保安員、大門沒有上鎖。旺角第二起案件中,跟這次一樣,犯人是在一棟位於街角的大樓頂樓投彈的,同樣是先投擲一邊,引起混亂後再擲向另一邊。媒體都只集中報導‘兩瓶鏹水從天而降’,對投擲的先後次序,方向,距離細節沒有着墨,但這次的犯人”巧合地“跟上次相同。”
關振鐸指向街上攤販中一面明顯被水管疏通劑腐蝕過的帳篷,說:“犯人上次已用這種手法,把打開的瓶子丟向帳篷,讓帳篷反彈,濺出更多腐蝕液體,製造更大的傷害。”
“那麼,就是說那傢伙來到港島做案了。”黃督察嘆一口氣,說:“大概是旺角女人街的居民提高警戒,犯人發現無法再下手,於是換地點吧……”
“剛纔我給你的檔案中有幾張從影片擷取的照片。”關振鐸說:“我想你或者知道,我們在旺角的案件中篩選出一位身材肥胖的可疑男人,雖然向外公佈是‘證人’,但那胖子很可能就是犯人。CIB暫時分不出入手,但你們可以自行檢視今早附近的監視器影片,看看有沒有那男人的蹤跡。”
“明白了,關警司。”黃督察翻開資料夾,瞧了幾眼。
“事件中最新的傷者數字是多少?”關振鐸問。
“三十四人,其中三人傷勢最嚴重,一人正在深切治療部留醫,另外兩人也未出院,很可能要接受手術。其餘三十一人都是皮外傷,大部分是被鏹水濺到手腳,敷藥後就能回家……不過,身體治得好,精神上會留下瘡疤吧,平平一個日常的早上,突然遇上這種惡意的襲擊……”
“三名重傷者是什麼身分?”
“哦,他們嘛……”黃督察掏出傷者名單,說:“在深切治療部的病人叫李風,男性,是個六十歲的老頭,他獨居在附近的卑利街,今早他到現場買菜,被鏹水迎頭灑中,傷勢十分嚴重。他的雙眼也沾上了鏹水,所以很可能會失明,加上他本身有高血壓和糖尿病,情況不大樂觀。”
黃督察翻過另一頁,繼續說:“其餘兩人都是市集的檔主,一樣是男性。一位叫鍾華盛,三十九歲,街坊稱他做華哥,經營一個接小型水電工程生意的檔子,據說已有十年。另一人叫周祥光,四十六歲,他的攤檔是賣拖鞋的,兩人跟李風差不多,都被鏹水直接潑中,傷及臉額、脖子和肩膀。關警司,這些資料有什麼用途嗎?”
“可能有,可能沒有。”關振鐸攤攤手,笑道:“案件中的細節,有九成是無用的,但萬一錯過餘下的一成,卻往往令案件破不了。”
“這是情報科恪守的信條嗎?”黃督察報以一個微笑。
“不,這是我的信條。”關振鐸笑着摸了摸下巴。“我想周圍逛一下,行嗎?我不會影響你的手下工作。”
“請便,請便。”面對比自己高數級的老前輩,黃督察當然不敢說不。“我要準備向記者發聲明……CIB認爲犯人很大機會跟旺角案件的做案者是同一人?”
“沒錯。”
“嗯,麻煩您了。”黃督察得到關振鐸再次確認後,在腦袋中組織著該向記者透露的內容。關振鐸轉身離去,小明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兩人回到街上。
警方封鎖了嘉鹹街和威靈頓街各約三十公尺路段,現場除了仍在蒐證記錄的警員外,只餘下一片狼藉。翻倒的攤子、散落一地的中式糖果:被踐踏得一塌糊塗的蔬菜,還有被腐蝕液弄至發黑的地面,令小明想像到數小時前那個混亂的景象。雖然距離事發已有一段時間,小明仍然嗅出空氣中那一絲水管疏通劑的難聞氣味,那股化學氣味就像包含了犯人的惡意,散佈在空氣之中,教人反胃。
小明滿以爲關振鐸會細看各個攤檔的受災程度,但出乎他所料,關振鐸頭也不迴向着警戒線外走過去。
“組長,您不是說要看看現場嗎?”小明問。
“哪纔在上面已看到很多了,我找的不是證物,是情報組。”關振鐸邊走邊說。
“情報組?”關振鐸離開警戒線,環顧一下,再對小明說:“看,找到了。”
小明循着關振鐸的視線,看到一個賣廉價衣服的攤販。貨品大都是些過時的女裝服飾,掛滿瓣子上上下下,左方有一個掛著形形色色帽子的架子,而架子前面有三個女人坐在摺椅上交談著,其中一人腰上系著黑色的腰包,像是攤檔的主人,年紀約莫五十。
“你們好。”關振鐸走近那三個女人,說:“我是員警,可以問你們一些事情嗎?”
當聽衆的那兩個女人明顯怔住,但繫腰包的卻一臉從容,回答道:“長官,你的同事們早就問過啦!你是想問我們有沒有見過什麼可疑的陌生人吧?我就說過好幾次,這兒是遊客區,看到陌生人是自然不過的事……”
“不,我想問你們有沒有見過什麼不可疑的熟人。”
關振鐸的答案教對方先呆了一呆,再爆出笑聲。
“哈,員警先生,你是認真的嗎?你是想逗我們笑吧?”
“其實我想問你認不認識傷者。聽說有三位傷者傷勢尤其嚴重,其中兩位是這市集的檔主,一位是街坊,我就想看看附近有沒有人認識他們。”
“呵,這就問對人了。我在這兒擺攤二十年,就連街角豬肉榮小兒子考上哪一間中學我都知道。聽說留醫的是老李、華哥和賣拖鞋的周老闆吧,天殺的,今早還好端端的人,現在就躺在醫院,唉……”
一說就指出了三位傷者的名字,真不愧是“情報組”——小明心想。在這種市集內總有一些長舌婦,她們從早到晚只能守在同一位置顧攤,跟熟客和鄰人們說三道四就是唯一的消遣。
“所以你跟他們都認識?啊,對了,你怎稱呼?”關振鐸老實不客氣,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乾脆坐在那幾個女人身旁。
“叫我順嫂就可以了。”順嫂指了指自己的攤檔上方,在那些土氣的衣帽之間,就有一個寫着“順記成衣”的招牌。“老李和華哥都是十幾年街坊了,那個周老闆就只是近幾個月才認識,拖鞋檔的前任檔主因爲移民加拿大,將檔子頂讓出去,周老闆接手不過幾個月。”
“老李是六十歲的李風嗎?”關振鐸爲廠確認,問道。
“對,就是住在卑利街的老李囉。”順嫂說。“聽說他在發記菜檔買菜時被鏹水彈打中頭,真是恐怖……”
“嘿,我不是想說人家壞話。”順嫂左邊的女人插嘴道:“但如果老李不是好色,老是趁著發記不在菜檔就跟發記的老婆搭訕,也不會被鏹水淋中吧!”
“哎喲,花姐你就別在長官面前說這個,雖然老李是有點色,但你這樣說就好像指老李跟發記老婆有一腿似的……”順嫂瞼帶鄙夷之色,半笑地罵道。小明看在眼裡,心想這個李風大概是個色老頭,每天在市場吃吃這些比他年輕的女性豆腐,風評似乎不大好。
“李風是個老街坊?他每天都來買菜嗎?”
“嗯,不管好天下雨,老李都會在早上來買菜,我們跟他認識也有十年啦。”另一女人答道。
“你們知不知道李風有沒有什麼不良嗜好?或是有沒有跟人有金錢瓜葛、結怨之類?”關振鐸問。
“這個倒沒聽過……”順嫂倒了側頭,想了一下,說:“他跟老婆離婚多年,沒有子女,雖然外表寒酸,實際上有幾間房子在放租,光是租金就夠他花了,至於結怨嘛……因爲他常常跟發記老婆搭話,發記應該很不喜歡他,但我想那稱不上結怨……”
“另一位傷者鍾華盛你們也認識?”關振鐸問。
“鍾華盛就是在街角開檔的水電師傅華哥囉。”顧嫂向警戒線圍住的現場指了指。“他平時很少在攤檔,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客戶家裡修理水電,沒想到今天巧合地遇上個亂擲鏹水瓶的神經病,人算不如天算……”
“華哥人很好,希望他早日出院吧!我想他老婆跟兒子應該擔心死了……”剛纔調侃李風好色的花姐說。
“你們認識好久了?”
“算久吧,華哥在嘉鹹街開業也十年有多了。他工夫好,收費便宜,街坊有什麼小型水電工程,像是換水喉、安裝熱水爐、修理電視天線之類,都會找華哥,他好像住在灣仔,老婆在超級市場當兼職,有一個剛進中學的兒子。”順嫂道。
“聽你這麼說,這個華哥應該很受歡迎囉。”
“是呀,聽說老李受傷,大家都沒有什麼反應,但知道華哥要住院,街坊們都很擔心。”
“所以說,華哥應該是一等良民,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應該……沒有吧?”順嫂言詞閃爍,跟花姐對望了一眼。
“咦?竟然有?”關振鐸表現出好奇的樣子,直接說出順嫂的心底話。
“這個……長官,這只是謠傳,你聽過就算。”順嫂哽一口氣,說:“華哥雖然人很好,但聽聞他坐過監。他以前好像混過黑道,但他在父親臨死前改過自新了。”
“我曾找他修冷氣。”花姐說:“那天有三十四、五度,他熱得脫下外衣擦汗,背脊上竟然紋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嚇了我一跳。”
“這麼說,他也不介意人家看到他的紋身嘛。”關振鐸說。
“嗯……這個嘛,或許吧,”順嫂不置可否地攤攤手。小明心想,也許華哥根本不在意他人知道他的過去,倒是這些三姑六婆戴着有色眼鏡看人。
“那最後一位周祥光……”
“原來周老闆叫周祥光嗎?”花姐插嘴問道。
“好像是,我記得叫周什麼光的。”順嫂說。
“看來,你們不大認識這位元周老闆喔。”關振鐸說。
“認識時間短,不代表認識不深啊。”順嫂搶白道,就像被人質疑自己的專業似的。小明心想,對這位順嫂來說,聊八卦是她的專業,賣衣服只是兼職而已。
“周老闆的拖鞋檔就在旁邊。”順嫂探前身子,往左方指了指。關振鐸和小明依她所指望過去,看到一個掛滿各形各色的拖鞋的小攤,“如果說嘉鹹街最熟識周老闆的人,我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
關振鐸忍住笑,問道:“你剛纔說,周老闆只在這兒經營了幾個月?”
“對,應該是……今年三月開始吧。周老闆有點孤僻,平日就只有簡單地打招呼,他從來沒有跟我們聊天。”
“我跟他貿過拖鞋,問他有沒有小一個碼的,他竟然叫我自己找。”花姐說。“反而他的夥計阿武更像老闆,聽說他是周老闆的親戚,暫時找不到工作,所以就幫周老闆顧攤。”
“那個阿武剛畢業?”
“看樣子纔不是啦,雖然個子矮小,但他有二十多三十歲吧。依我看,是給前一份工作的老闆炒躭魚,所以纔在親戚手下打零工。”
“周老闆經常不在嗎?”
“那又不是,他幾乎每天都在,只是開檔收檔的都是阿武,周老闆只會每天現身兩三個鐘頭。有時阿武沒上班,他就乾脆連檔也不開了。”順嫂說。
“依我看,周老闆一定跟老李差不多,是‘有樓收租’的房東,拖鞋檔只是消磨時間用。”花姐努努嘴,一劃憎人富貴厭人貧的樣子,“他每逢賽馬日就失蹤,看樣子他十分好賭啦!只要第二天有賽事,他便馬經不離手,對人不瞅不睬。”
“呵,就算沒有賽事,他也一樣懶得理人啦。”順嫂調侃道。
“等等。”小明突然問道:“爲什麼周老闆會受傷的?他的檔子在這邊,但犯人投擲鏹水彈是在市集的另一邊啊?”
“他和阿武去搬貨,貨車駛不進市集,我們要從馬路用手推車運貨過來,貨車一是停在威蔓頓街,一是停在荷李活道。”順嫂往攤檔兩邊指了指。“今早我纔跟周老闆和阿武打個照面,他們說要去搬貨,沒料到轉眼間遇上意外。”
“阿武一直沒有回來嗎?”關振鐸瞄了無人顧攤的拖鞋檔一眼,向順嫂問道。
“花姐說看到他跟周老闆一起上救護車,所以來不及收檔吧。一場街坊,我就替他顧攤,不過老實說,這種小攤檔也沒有什麼好偷的。”
“咦,你看到事發經過嗎?”關振鐸轉頭問花姐。
“算是啦,當時我在轉角的雜貨店跟店主聊天,突然聽到外面有兩聲巨響,然後就有人在喊‘好痛’、’鏹水”之類,接下來有人慌張地衝進店內要清水洗傷口。我們連忙用盤子裝水,又遞瓶裝水給躲進店內的人,他們的手腳都被鏹水灑中,衣服都‘燒’穿了一個個洞。當街上稍稍平靜下來,我就大著膽子出去看看,見到老李躺在路邊,發記老婆正在用水淋他的臉。”
“你看到華哥和周老闆嗎?”
“有,有,我拐過街角,看到差不多的境況,華哥和幾個街坊在賣香燭的店子裡躲避,當我走近時,便看到阿武扶著周老闆從另一邊走過來,焦急地喊著救命,周老闆和華哥的樣子好糟糕,當時周圍也是哭喊聲,十足活地獄。”花姐說得繪聲繪影,比手畫腳。
“這樣啊……”關振鐸沉吟。
“長官,你接下來要問周老闆有沒有跟人結怨吧?”順嫂揚起一邊眉毛,說:“我看沒有,但如果你問我他有沒有什麼不良嗜好,我就真的答不上了。你會問他們的情況,是有什麼原因吧?警方認爲有人要對他們不利嗎?我口風很緊,你告訴我,我不會跟其他人說。”
關振鐸忍住笑,將食指放在嘴巴前擺了擺,示意他不會說。“謝謝你們的情報,我們要去繼續調查了。”
關振鐸和小明剛離開,三個女人再一次七嘴八舌討論著。
“我口風很緊……呵,除非她變成啞巴,否則她這輩子也跟”口風緊“這三個字沾不上邊吧……不,就算她說不出話,她仍會跟人用紙筆來說八卦的。”回到警戒線內,關振鐸笑道。
“組長,我們爲什麼要追查那三名傷者的資料?我們不是應該追查可疑的人物嗎?”小明問道。
“那三個人是關鍵啦。”關振鐸說。“小明,你現在回警署開車過來,我在皇后大道中街口等你。”
“咦?我們要去哪裡?”
“瑪麗醫院。想偵破這樁鏹水彈案,就要從傷者入手。”
“爲什麼?這不是那種沒有特定目標的惡意犯罪嗎?”
“沒有目標?纔怪。”關振鐸定睛凝視著犯人投彈的頂樓,說:“這是一起精心策畫,有特定目標的案件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