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0日。
“遙想當初,我親手埋下這些乾糧,剷土的感覺還歷歷在目,彷彿就是前天的事……”黃卓一鏟子下去,從地裡挖出一包乾糧,拿在手裡感慨道。
旁邊的朱加走了過來,在坑裡扒了扒土,將裡面的乾糧一件件拿出來,同時吐槽道:“別貧了,可不就是前天的事嗎?”
黃卓笑了笑,然後開始將挖出來的乾糧分給隊員們,裝到各自的揹包裡,很快裝了個滿當當。
他拿着一包乾糧掂在手裡,說道:“嘿,這些天來吃了不少肉,糧食還有這麼多富裕,都有些累贅了啊。”
朱加努努嘴道:“那正好,今天就煮糊糊吃吧,省得去打獵了。”
黃卓一愣,說道:“你怎麼想偷懶啊?就算煮成糊糊,也得加點肉進去調味嘛。”
朱加站起身來,看向西北邊的林子,道:“前兩天嚇跑了不少鳥獸,不知道現在跑回來沒有……咦,又有土人?”
林子中,幾個土人躲在林間,正朝這邊張望着,看衣着與上次遇到的是同族的人。朱加覺得是熟人了,沒掩飾自己看過去的目光,周圍幾名隊員也聞聲望過去。但沒想到,這幫土人發現自己被發現後,沒出來打招呼,反而潛回林子裡去了。
“怎麼回事?喂不熟的麼?”朱加莫名其妙地說道。
“鬼知道呢。”黃卓搖搖頭,然後道:“還是跟何隊長說一聲吧。”
於是他們就找到了正在儀器旁整理數據規劃路線的何小勇,告知了此事。
何小勇一皺眉頭:“鬼鬼祟祟的,真是蠻夷。算了,今天也不用打獵了,就把乾糧一煮,吃了就繼續上路吧。”
黃卓張大了嘴,沒想到一語成讖,朱加則樂得清閒,大大咧咧笑道:“也行,吃了那麼多天油水,也正好清清腸子!”
很快,他們就打上水來,把乾糧加水一煮,拌進些鹽和調料去,稀裡糊塗吃了一頓,然後收拾東西繼續出發了。
但是沒走多久,他們就發現情況不對——身後竟有更多的土人出現,三五成羣,總數可能上百,就這麼追着他們過來了!
等確認了這個狀況後,朱加大眼一瞪,從背上解下槍來,罵道:“這羣狼崽子是想幹嘛?上次給了他們好東西,還不滿足麼?”
黃卓嘟囔道:“說不定就是給了他們好東西,才被盯上了……”然後又對何小勇問道:“隊長,怎麼辦?”
何小勇臉上略帶怒意:“這麼多人,肯定是來者不善了,真是畏威而不懷德!”他看了看錶,想了想,說道:“現在下午兩點,不能讓他們這麼跟着,若是入了夜被他們摸過來,可就麻煩了。前面有個小坡,我們去那邊挖個營地,然後看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說幹就幹,他們很快轉移到東方那個小坡上,解下揹包,掏出鏟子就挖起土來。
與此同時,土人們也沒有停下腳步,仍然在不斷接近着。他們沒有馭使任何牛馬之類的駝獸,只是憑藉兩條腿在快走着,但長年的狩獵活動使他們鍛煉出了強勁的腿力,經常能把鹿羣追得累死,這不算長的一段路完全不在話下。
隊伍之中,族中的另一位勇士祖布帶着三名親信,矯健地跨步到了蘇卡爾周圍,問道:“蘇卡爾,那些褻瀆者發現了我們,停下了,你知道他們是怎麼作戰的嗎?”
蘇卡爾看了看他,很不服氣。
他和祖布兩人在族中一直是競爭關係,而這次由於自己反對冒犯那些外來者,族長和巫婆就把領導族人出征的職責交給了祖布,他不得不聽命於他,這讓他很不爽。
但不爽歸不爽,畢竟是族裡定下的規矩,他還是答道:“我沒見過他們是怎麼搏鬥的,只見過他們不用矛也不用箭,遠遠地就打死了獵物。這可能是什麼巫術,你要是勇敢,就第一個去攻擊吧!”
祖布被他一激,怒道:“那你這樣的懦夫就躲在後面吧!”
說完這句話,他就長腿一邁,帶人離開了蘇卡爾。他們輕鬆地跑着,與那處小坡距離越來越近。
……
探險隊現在總共有27個人,其中朱加等九人配備了星雨式栓動步槍,其餘人爲了節省負重沒有配步槍,只攜帶了一柄鎮星式轉輪手槍防身。
他們在土坡上臨時掘出了一個袖珍的三角形陣地,外圍是淺淺一圈壕溝,掘出的土在溝內側堆了一圈矮土牆,防禦力聊勝於無。九名步槍手分成三組位於三個頂點附近,其餘人拿着手槍位於三邊和內部。
“再檢查一遍彈藥!”何小勇舉着自己的手槍喊道。
朱加位於西南角的頂點處,正對着土人來襲的方向,實際上其餘兩個點也能轉過來往西南打,這就是三角形的好處。他用一個舒服的姿勢蹲坐在地上,把步槍架到土牆上,透過照門和準星瞄準了遠處的土人……“快四百米了,隊長,我們打不打?”
四百米差不多是有效射程的極限了,彈頭打過去仍有一定的殺傷力,但即使對靜止靶都很難瞄準和打中,更別說活動目標了。何小勇搖頭道:“沒必要浪費子彈,等二百……不,等我命令,否則不到一百米不要開槍。”
在他的視野中,凶神惡煞的土人們前進的步伐逐漸放慢下來,似乎是有停止的趨勢。也對,土人們的戰爭和狩獵差不多,都是先圍住獵物,再慢慢廝殺,很少有直接衝上去的。
不過,他們似乎對遠程武器的威力沒什麼概念,在跨越二百米的距離後,仍然朝何小勇設定的底線一百米接近過去,大概是在他們的觀念中,這個距離仍然是“安全”的。
但何小勇就忍不了了,吼道:“步槍手全體都有,各自打一槍,都打準了,給我一槍消滅一個!”
“砰……砰砰!”迴應他的是一連串的槍響。
與此同時,九枚彈頭高速旋轉着從槍口撲出去,襲向最靠前的九個土人,打中了其中的七個。
鉛鋼複合彈頭在他們體內旋轉分解,造成了近乎猛獸撕咬的重傷,使得他們當場倒地,有人幸運地立斃,有人卻發出了哀嚎。
朱加立刻拉栓上彈,然後再度瞄準了過去——在視野中,有些土人受到驚嚇後退,但也有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仍在原地愣着。
何小勇看到戰果後,很快又喊道:“再來一槍,讓他們知道這不是偶然!”
“好嘞!”朱加毫不猶豫瞄準了一個傻站着的傻蛋,扣動了扳機。
片刻之後,這個傻蛋應聲而倒。
很快,隨着新一輪槍聲響起和更多傻蛋的倒地,其餘傻蛋也如夢初醒,向後逃去。
“好,這下不敢過來了吧?”何小勇沒有下令繼續開槍,而是靜待他們的下一步動作。
但看到土人們跑到了二百米外,聚成團真的遲遲沒過來,他反而又有些後悔了:“唉,早知道就再多放點過來,一次殺了個乾淨,省得以後麻煩。”
說到底,土人的數量不過只是探險隊的三四倍……優勢是在有槍的這邊。
不過後悔也沒用,正當他盤算着要不要帶人主動殺出去給他們點教訓的時候,對面卻有一個強壯的土人帶着三人走了出來,手持石矛對着山坡上的營地張牙舞爪,手舞足蹈,大喊着什麼。
何小勇掏出望遠鏡看過去,仔細觀摩了一會兒,說道:“好像不是上次那個,新來的?這是要幹嘛?”
朱加隨口說道:“我看八成是個首領,是來邀戰的呢。怎麼樣,隊長,要不要直接把他狙殺掉?”
“效防塔察兒故事嗎?”何小勇想了想,搖頭道:“打倒是能打,但衝擊力不夠。”
然後他把手槍擡了起來:“他要戰,那就戰給他看!好了,都拿起傢伙,我們出營去給他們看看文明的力量!”
“喔!”隊友們齊聲呼喊起來。
說真的,他們今天遭遇土人圍攻,先是緊張,後來就變成了惱怒和不屑——就憑你們,也敢太歲頭上動土?
探險隊員本就是現役軍人,動起身來也很有條理,左右分成了兩個九人手槍隊,排成橫隊一左一右向坡下壓去,三個步槍小組分別位於橫隊的左右和中間的空隙。
坡下,祖布見這些外來者居然真的迎戰了,心裡一咯噔,剛纔還憤怒的心態一下子涼了下來——他們難道不怕近身搏鬥嗎?
想了想,他又往前走了兩步,對着前方穿着紅馬甲藍坎肩的外來者們手腳飛舞,做出了單挑的邀請。
探險隊中,何小勇正觀察着土人們亂糟糟的隊伍,在其中發現了之前與他交易過的那個土人,有些意外。
對方也發現了他的目光,不知是不是感到了羞愧,低下頭藏到了其他人身後去。
何小勇嘆了一口氣,轉頭又看到了張牙舞爪的祖布,不耐煩地道:“什麼裝神弄鬼的?”
這時朱加自告奮勇道:“隊長,我看他是想單挑,要不要讓我去試試?”
何小勇問道:“你想跟他拼刺刀?保險麼?”
朱加拍胸脯道:“我看他這拿着破矛亂舞的樣子,多半是沒什麼章法,我至少有七成把握。實在不行,你們不還是在後面看着麼?”
“那好,”何小勇點了點頭,又掏出了手槍,“那你就試試吧。”
正好這時隊伍也差不多近到五十米內了,他回頭又對隊員們說道:“等朱加回來,我們就正式進攻,優先打那些拿弓箭的,然後打主動衝過來的,最後衝一波追過去。都打準了!”
說完,他便雙腳前後一分,雙手舉起手槍握定,瞄準了前方的祖布,以防他玩什麼詭計。
祖布見這些外來者停下舉起了手,感到一陣心悸,但此時朱加已經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槍走了過來,發出威脅的吼聲。祖布見他身材魁梧,以爲他就是外來者的首領,因此只能專注眼下的決鬥。
他吼叫了幾聲,端起了石矛,衝着朱加的眼睛就衝了過去。
以往他曾捕殺過無數兇獸,靠的就是這一招,野獸見到直挺挺的銳物威脅,下意識就會躲避,然後就會露出破綻,接下來就是獵殺的時機了——
可是沒想到,朱加對着他的矛頭直衝過來,避也不避,直接雙手橫端着步槍一格擋,就把矛頭擋到了天上去。鋼鐵槍管與木製矛身不斷摩擦着,發出沉悶的聲音,朱加速度不減,又順勢將步槍換了個角度,右手緊握槍托,左手握住槍身,將長而銳利的刺刀直指着祖布——
然後輕鬆地戳到了他的胸膛裡。
“呸!”朱加手上用力,一直把祖布按到了地上,按了一會兒才抽出了刺刀。“呸,長得倒挺壯的,卻這麼不堪一擊。”
祖布尚未完全斷氣,但只覺胸口一陣劇痛,眼睛瞪大,口中呻吟着,猶自不肯甘心——我可是要成爲族長的男人,怎麼就這麼莫名其妙死了?
“蠻子們!再來跟爺爺戰啊!”朱加戰意未盡,舉着刺刀仍對前面的土人挑釁着。
見到他一槍擊殺族中勇士,土人們本就驚慌了,現在對着這染血的刀尖,竟有不少人不自覺地退卻。
祖布的三名隨從驚訝過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狂吼一聲,舉着手上的石斧一同朝着朱加衝了過來。
“呸,以多欺少,卑鄙無恥!”何小勇看不過去了,爲免朱加出事,他立刻瞄準其中一個土人啪啪兩聲打了過去。
目標應聲而倒後,他又將準星對準其餘二人,把剩下的子彈打空,確認全中後,就停下來裝子彈。
“隊長,幹得漂亮啊!”朱加喊了一句,然後也不含糊,就地蹲下,擡槍上肩,瞄準一個拿弓箭的土人打了過去。
一瞬間,首領和他的親信全部倒地,這給了土人們無比的震撼。
而不待他們的震撼發酵,其餘的探險隊員們也啪啪打起了槍。步槍精準而強力,手槍快速,一分鐘內,就有上百枚彈頭打了出去。
這短短几十米的距離上,彈頭差不多有半數命中,一瞬間土人們就倒地了大半,哀嚎聲與槍聲交織着,剩下的土人們就像見了鬼一樣。
“啊…………哇……!”
很快,他們就發出了很好理解的聲音,向後奔逃過去。
這倒是他們的長處了,探險隊員們既追不上也不想浪費體力去追,只在後面用子彈送他們離開。
最終,來了百多土人,逃離的也不知道有二十沒有。茂盛的草原上散佈着傷員和新鮮的遺體,鮮血揮灑,槍械的硝煙味仍淡淡可聞,赤裸裸地展示着一場錯誤的原始與新事物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