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金做鼎,朱玉爲蓋,錦繡帷幔,光是駕車的馬便有四匹,通身雪白,極盡的精緻奢華。
馬車裡依然很大,也很舒適,中間是過道,兩邊與正對面都是半膝高的橫榻,上鋪着厚厚的錦墊,以珠簾分隔,分爲內外三間。
內間暖香繚繞,輕紗曼舞,地面上鋪着雪白的織錦,遠遠瞧着,只覺得柔軟舒適異常。
“雷雲,快點上吃的。”
弦月盤腿坐在馬車中間的位置,與蘭裔軒隔開一張桌子,手中的銀筷泛着銀白的冷光,不停的敲着桌子催促外間的雷安,全然沒有一點女子該有的矜持。
蘭裔軒端起放在桌上的杯子,揭開茶蓋,微微吹了口氣,淺嘗了一口:“姑娘多久沒用膳了?”
只覺得這位公子隨隨意意的言行間,卻說不盡的優雅貴氣。
“我早上才吃了一碗小米粥,一屜小籠包,還有幾塊糕點。”
弦月停止揮筷子的動作,背靠馬車懶懶道。
“姑娘所言極是,今早一番爭鬥,想必耗了不少氣力。”
蘭裔軒放下邊說便放下手上的茶杯,側身對忙碌的雷雲道:“雷雲,動作快些。”
“公子,好了。”
雷安剛將碟子放在桌上,還沒掀開蓋子,靠在牆上的弦月立馬精神抖擻的坐直了身子,快雷安一步掀開蓋子,嘴巴張開,一雙清亮的眼眸陡然射出金光:“蜜汁雞腿,我的最愛。”
“叫花雞,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芙蓉玉片,我好久沒吃了,都快忘記它的味道了。”
…。
弦月邊說邊將雷安端來的那些食物抱到自己的懷中,每奪一份就會擡頭瞅蘭裔軒一眼,對着他咧嘴一笑。
“姑娘慢些吃,沒人和你搶。”
蘭裔軒淡淡道,沒有半點不悅。
“蘭公子,我就說嘛,你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弦月一張嘴巴塞的滿滿的,油乎乎的魔爪朝着蘭裔軒熱情的打着招呼,蘭裔軒笑着扣住她的右手:“一切皆是緣分,姑娘客氣了。”
“這姑娘姑娘叫着的,實在太見外了,蘭公子要是不嫌棄,就叫我弦月好了。”
左手變爪,迅猛如閃電,朝着蘭裔軒的衣襟捉去。
“恭敬不如從命,弦月。”
蘭裔軒鬆開弦月的右手,快速從雷雲的手上取過酒壺,拿起放在桌上的的玉杯斟滿酒,弦月身子前傾,手已經碰到他的衣領,坐在地上的蘭裔軒腳尖點地,身子向後滑了兩步,手中的酒杯對着弦月伸過來的掌心:“姑娘請用。”
好快的動作,好敏捷的身手,弦月不由在心裡驚歎。
杯中酒滿,卻未有一滴灑落,弦月笑着接過蘭裔軒手上的酒杯:“美酒可以浪費,公子這番心意,我怎麼能拒絕呢?”
言罷,仰頭,一飲而盡,舔了舔嘴角,滿足的嘆了口氣,笑出了聲:“果真是上品,這樣的美酒,換成是我,一定會偷偷藏起來,別人喝一口都不行。”
弦月拿起桌上的酒壺,寶貝一般的護在懷中,眨了眨眼睛,十分認真,模樣十分可愛。
“江湖險惡,姑娘年紀輕輕,孤身一人闖蕩江湖,就不怕家人憂心牽掛嗎?”
蘭裔軒眼光掃過一旁的雷雲,雷雲會意,迅速將桌上的殘羹剩菜收拾乾淨。
弦月眉頭輕蹙,思索了片刻:“我想成爲一名女俠很久了。”
懲奸除惡,劫富濟貧,專管天下不平之事,這是她現在的想法。
“若是整日呆在家中,這願望如何能夠實現?”
“沒想到弦月你還有這等宏願,在下佩服。”
蘭裔軒雙手抱拳,躬身對着弦月作揖,清朗如玉一般的聲音帶上了點點笑意:“既是江湖女俠,怎會無故向人收取保護費,還將別人的手廢了,將他人多年來的辛苦努力毀於一旦?”
明明是斥責的話,可由蘭裔軒說來,卻無半分責備之意。
“你說那個許老頭啊。”
弦月仰頭喝了口酒,不以爲然:“蘭公子也是那種不分青紅皁白便妄自下定論的人嗎?”
弦月冷笑出聲:“安城郊外涼亭,那老伯不過是因爲不小心將茶水潑到他的衣裳上,他邊讓人賠償他一身新衣裳的錢,那老伯付不出來,邊讓隨身的壯漢將那老伯狠狠的揍了一頓,將那涼亭給掀了,還搬走了屋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同樣都是做生意的,人家不過是小本買賣,何故恃強凌弱,他既愛惜錢財,一毛不拔,我就讓他嚐嚐這滴血的滋味。”
“如此說來,是裔軒多管閒事了,不過既爲江湖俠女,俠義心腸,你與那人並不認識,爲何要將他的手廢掉,這不是將他徹底毀掉了嗎?”
弦月聞言,指着蘭裔軒:“蘭公子善心仁術,弦月佩服。”
微抿的脣,似笑非笑,似譏非譏。
“若不是那人因爲五百銀葉對我心生歹意,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是他想要廢掉我的手在先,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何錯之有啊?難道在蘭公子眼裡,江湖俠士是該任人宰割的嗎?”
弦月伸出雙手,五指快速晃動,像是被投進了石子的湖水,快的讓人眼花:“我的這雙手留着還有大用處呢。”
弦月抽回手,起身拉住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開的雷雲:“雷雲,這些都是你做的嗎?還有沒有了?”
雷雲呆呆的看着弦月懷着自己的手,臉紅着搖了搖頭:“沒有了。”
他和雷安二人只負責伺候公子,這些食物,足夠公子用上一天了,哪想到她的食量這麼大。
“哦。”
弦月略有些失望的鬆開了手。
“姑娘若是喜歡,我晚上多準備些。”
弦月一聽,沮喪頓消,點了點頭:“我還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嚐盡天下美食,你記得每天變着花樣給我做。”
好在雷安在外趕車不在,這話若是被他聽到了,一定會憤憤的指責弦月得寸進尺。
“吶,酒已經喝完了。”
弦月笑着將手上的酒壺遞給雷安,看着他離開。
“啊!”弦月坐直身子,張大嘴巴,伸了個懶腰,那動作,就像她吃飯一樣,明明是粗俗之極的,可旁人就是討厭不起來。
“困了。”
弦月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嬌小的身子像是離弦的箭一般,直接衝到內室躺下,伸手摸了摸身下鋪着的柔軟,嘴角露出了滿足的笑容:“蘭公子,跟着你,真是不錯的決定。”
楚國的雲錦,冬暖夏涼,柔軟舒適,寸尺寸金,爲楚國皇室專用,縱然是大富大貴之家,也未必能裁成衣裳穿在身上,可他卻用來走馬車的墊子,不過真是舒服啊。
弦月在車廂側身翻動了幾下,很快睡了過去。
蘭裔軒一隻手端着剛泡好的雪蘭,另外一隻手捧書,背靠馬車,靜靜的看書,沒有任何的異常。
“公子。”
雷雲手上拿了件七彩斗篷,小心的走到他跟前,看了美夢正酣的弦月一眼。
“雷雲。”
聲音拔高了半個音調。
“是。”
雷雲到了聲,就要離開。
“東西留下。”
雷雲轉過身,將衣裳放在蘭裔軒跟前。
“到了繁城,準備幾套女裝,下去吧。”
朗朗晴空,惠風和暢,雷雲掀開簾子,舒了口氣。
“怎麼了?”
趕車的雷安問道,繼而想到什麼,憤憤道:“那個女人是不是把公子休息的地方給霸佔了?”
手上的繮繩塞給雷雲,就想要衝進去,將那無理的女人拽起來,狠狠教訓一頓,卻被雷雲摁住:“雷安,公子的事情,不是你我能插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