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愛國新疆棉」之亂：抵制H&M與adidas的激情矛盾？

國際服飾品牌H&M在去年發表的聲明「不用來源有疑慮的新疆棉」，沒想到在今年3月突然掀起中國難以收拾的輿論砲火亂戰。圖爲新疆採棉工人。 圖／歐新社

▌中國「愛國新疆棉」之亂：抵制H&M與adidas的激情矛盾？

「激情抵制，三天就忘？」國際服飾品牌H&M在去年發表的聲明「不用來源有疑慮的新疆棉」，沒想到在今年3月突然掀起中國難以收拾的輿論砲火亂戰。包括天貓、京東在內的各大電商平臺已紛紛將H&M商品下架；官媒《央視》、《人民日報》等也在3月24、25日強硬開砲，打出「#新疆雪白的棉花」、「#我支持新疆棉花」等號召中國民衆團結，抵制「造謠抹黑中國的企業」。過去曾在新疆棉議題上表態的adidas、Nike、無印良品等，也都在25日的延燒話題中被一一點名，愛國心高漲的網友更進一步審查所有adidas的品牌代言人，是否跟進解約表態。突然「記憶復甦」的愛國抵制風暴，是短暫激情宣泄、還是長遠的戰狼策略？

掀起這次中國輿論風暴的，是H&M在去年2020年的聲明。當時全球最大的棉花生產認證組織——BCI「良好棉花發展協會」——已在2019先發表了針對新疆棉原料的聲明，因爲強迫勞動、新疆集中營等爭議事件，讓BCI對於新疆棉的生產過程和勞動環境感到疑慮。除了展開棉料清查之外，也暫停採購難以驗明勞動實態的棉料來源。透過BCI做第三方認證採購的H&M，後來纔跟進了BCI的政策，宣告不再採用可能有疑慮的新疆棉料。

然而和新疆所有人權議題一樣，中國輿論的理解在資訊不對等、政府官方的言論控制下，多將所有指控與報導都簡單劃爲「西方勢力的抹黑」，深信新疆「不存在任何問題」。

法新社記者於3月25日，前往拍攝北京三里屯的H&M旗艦店，被場外攔阻。 圖／法新社

沒有想到H&M在2020的聲明，卻在今年3月底突然被中國社羣網路翻出舊帳，引爆成H&M的抵制和下架風波。H&M的公司政策，被解讀成「抹黑造謠中國」的政治手段，微博和微信等社羣平臺大舉出徵的同時，24日傍晚在天貓、京東、拼多多等大型線上購物平臺，也全面刪除H&M關鍵字搜尋。

「不許外國企業吃中國的飯、砸中國的鍋！」雖然中國官媒針對新疆議題，總是反射性地搬出制式迴應，但這一次的時機微妙點，在於被掀出的是去年的舊帳、包括《央視》和《人民日報》、《環球時報》等多管進攻，種種跡象是否和不久前的歐盟制裁中國有關？又是不是與迎接今年100年黨慶的戰狼表態呼應？

中國官方自主號召「#新疆雪白的棉花」、「#我支持新疆棉花」的串連標籤，一直到25日微博的熱門關鍵字就有好幾組全都和新疆棉有關。除了H&M之外，其他過去跟進BCI聲明的品牌大廠，也都被一一點名列出，之中像是無印良品、adidas、Nike等都成爲現今「愛國檢視」的對象。

在中國事業版圖名列前茅的adidas和Nike，已是繼H&M之後砲火集中的亂戰區。因爲抵制H&M風暴開始後，就陸續有藝人迅速表態「解約切割」展現愛國心；因此adidas的廣告代言，馬上就變成下一波檢視清單，包括堪稱代言女王、能見度極廣的女星楊冪、Angelababy、易烊千璽、劉亦菲等衆多明星，都被質問一句：

「怎麼還沒出來表態？想躲到什麼時候？」

在中國事業版圖名列前茅的adidas和Nike，已是繼H&M之後砲火集中的亂戰區。因爲抵制H&M風暴開始後，就陸續有藝人迅速表態「解約切割」展現愛國心；因此adidas的廣告代言，馬上就變成下一波檢視清單。圖爲北京三里屯的adidas旗艦店。 圖／歐新社

微妙的是，無論是adidas或Nike、無印良品，這些同樣被點名的品牌卻都沒有像H&M那樣，遭到電商平臺的刪除下架。抵制聲浪雖高，但具體的打擊卻也只有停在針對H&M的線上平臺而已，甚至25日在北京的H&M實體店面，都有記者發現人潮買氣依舊，看不出有受到網路風暴的波及。

除了激情愛國者之外，也有中國的社羣意見認爲，對adidas和Nike這樣在中國已經版圖廣大、代言和產業鏈繁雜的運動品牌大廠來說，要中國民衆全面抵制在現實上不太可能。更何況還有冬季奧運的贊助問題、中國網路與電視節目的廣告資金挹注，要輕易解約或抵制，牽動的負面效應恐怕更難以承擔。

而在日商無印良品方面，在微博上則出現了「#無印良品求生欲」的奇妙關鍵熱搜，由來是因爲無印良品都有在其服飾商品上標註「新疆棉」，因而被解讀成是爲了在中國市場求生的妥協之舉（但事實上無印良品一直都有標註來源），弔詭的是儘管無印良品沒有特別解釋，這樣的標註做法還是被批評「兩副嘴臉」、「證明了無印良品是兩面派！」

圖／央視微博

圖／人民日報

中國網友的迴應方式，多以「外人應去新疆走走看看」、「新疆人自己都稱讚」等說詞。中國政府也說曾經邀請外國參訪新疆，卻被故意拖延拒絕，言下之意是外國根本也沒有了解實情的誠意和行動。但所謂的新疆訪問，過去早被國際質疑過實際上根本無法成行、就算成行也是官方樣板。

這次的中國抵制會持續到何時？有輿論想起了曾經瘋狂一時的抵制日貨現象，街上甚至有打砸搶的衝突行爲。會不會重演當年，在激情的社羣媒體大亂戰之中也有這樣的冷眼旁觀：

「也不知道這次所謂的『抵制』能堅持多久，畢竟《央視》也開始播NBA了呢。」

「也不知道這次所謂的『抵制』能堅持多久，畢竟《央視》也開始播NBA了呢。」圖爲3月25日，北京三里屯的H&M人流消費無異常。 圖／法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