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忠／小蘋果輝映了神殿的坍塌
文／葉文忠
七歲的乾女兒從美國回來，嘴上哼着「小蘋果」，我以爲只有臺灣被「小蘋果」折騰着，網路上、電視上，到處聽見小蘋果滿天飛，原來「小蘋果」比美國「蘋果」還厲害，已經攻佔了全世界。
▲小蘋果洗腦神曲，已洗遍臺灣大街小巷。（圖／翻攝自Youtube）
就來聊聊神曲。
我心中界定的「洗腦神曲」，嚴格說來，我不叫它流行歌曲，它應該自成一格，因爲這類曲子其實已經跳脫了流行本身基本「感動」性格，具備的是一種毒品特性。一旦沾上，就毒癮發作，魔音穿腦，至此不停。
去年初，我曾寫過一篇謝金燕的文章「百鍊成鋼的女神，唯一的謝金燕」，邊寫邊聽着謝金燕的歌，寫完後「卡卡的，咚支咚支咚支」的聲音不斷的在腦中翻攪，其實我從沒喜歡過電音的歌曲，但它就是會自動播放又不斷倒帶，餘音繞樑三日不絕，快把人給逼瘋。
讓你不受控制的腦袋裡自動重複着，這才叫「洗腦神曲」。
觀衆倒底喜歡什麼才叫市場？流行歌曲，有些用來歌頌愛情，有些用來弔唁愛情，這類洗腦神曲，我姑且歸類「調侃愛情」吧。洗腦歌不見得是每個人心中真正喜歡的歌，這其實可以當作一個命題來研究。神曲，總有一點從喜劇看人生的味道，這也說明人們的生活上，多麼需要某些幽默來化解苦悶，讓陰暗有光明露臉的管道。讓人笑，讓人哭，都是市場。
小蘋果之前，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首轟動的洗腦歌出現，什麼叫轟動？看尾牙最準，過往每年尾牙，員工都在跳些什麼？「Nobody」、「Sorry Sorry」、「江南Style」、「金罵沒ㄤ」還有今年最紅的「小蘋果」，會被選用的特性完全一致。但令我訝異的，今年小蘋果的爆炸性威力，簡直前無古人，穿透力穿越國界，穿越年齡，穿越世代，大人小孩都在跳，「小蘋果血洗各大網站，聽到抖腿停不下來。」網路上的各種版本紛紛出籠，其被改編或翻唱的延展度，幾乎無人能及，而且他國翻唱的版本與喜感，甚至超過了原版，其勢《冰雪奇緣》的「Let it go」或可並駕齊驅，這該是原唱「筷子兄弟」始料未及。
▲重金屬搖滾版的小蘋果 Chopstick Brothers。
▲韓國版T-ARA版本的小蘋果，絕對比原版讓人眼睛更招光。
簡單的旋律、趣味十足的舞蹈是這些洗腦神曲的必備元素，節奏輕快，耍寶逗人，尤其伴隨的舞蹈，一定有一個經典易學的「招牌」，給你一個停格畫面，看一眼就知道甚麼歌曲，副歌再配上這個動作，洗腦洗得徹底，如同三秒膠黏死。這種神曲，從簡單出發，換來了不簡單的結果，共通音符叫「歡笑」。
▲洗腦歌幾乎都會有簡單易學的招牌動作。（圖／翻攝自Youtube）
另一種神曲，是神人才能唱的。
隨着臺灣歌手A-Lin在《我是歌手3》竄起又殞落，許多人情緒隨着波動起伏，不捨的咒罵聲也響徹雲霄，但，真的不需要如此。《我是歌手》已是華人音樂圈最大的盛事，幾季下來，我都是片段片段看，一點也不在意到底誰是冠軍，隨時點開都是一種享受，因爲這裡每一首都是神人唱神曲，滿漢大餐般的視覺與聽覺，何必計較名次，有幸打上這個舞臺，一切都值，這纔是聽好歌該有的心態。
臺北的街頭藝人陳曼青參加浙江衛視《我看你有戲》，我看你有戲，就是我看你有才，天才，人才，未來演藝圈的大材，這一段我也看得熱淚盈眶，不是感動，而是一種感傷，臺灣的娛樂市場萎縮至此，似乎再也沒有天才藝人發展的空間，但我樂見他們走上更大的舞臺去挑戰，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臺北街頭藝人陳曼青才華洋溢，最終需要離開臺灣去打天下。
蔡依林華麗MV，豪華場景，花俏而複雜的舞蹈，首首砸大錢，目標精準鎖定年輕人，我愛音樂，但她的歌卻從來上不了心，無他，我不是她精準算計的人。歌曲也是一種藝術，需要「共鳴」效應，但有時流行創作者總容易矯枉過正，陷入「精準」切割的分衆市場迷思，節奏跟着流行，曲風跟着流行，MV場景設計也跟着流行，說穿了也是一種複製，忘了「流行」，總由一個獨一無二的開頭。
▲天后蔡依林的MV，總是豪華。（圖／翻攝自Youtube）
臺灣過往很能「複製」，但最終能在華人音樂界建軍，搭建王國，肇始於羅大佑、李宗盛等祖師輩大師們開創，他們各有特色，只有一個相同之處，「創造了自己的唯一」，進而改變市場風向。
都是豆芽菜排列組合出來的東西，總有那麼一刻，會天時地利人和，出現一個洗遍腦袋的超級洗腦歌。「小蘋果」能紅遍世界，紅的成因不過是有着童年時的兒歌神效，技巧不多，旋律一到，心情就飛揚。事實上「筷子兄弟」在創作時，有套入什麼市場分析？流行元素？用錢打造什麼場景？這首歌裡我根本找不到。
▲筷子兄弟創作小蘋果，會紅遍大街小巷，當是始料未及。 （圖／翻攝自網路）
不同語言的歌手，開始唱着字正腔圓的「妳是我的小呀小蘋果...」那種顛倒時代的錯亂已在發生，過往，只見臺灣歌曲在大陸攻城掠地，幾乎沒有大陸的歌曲能在臺灣大街小巷到處流傳的，去年《全美音樂獎》（American Music Awards），筷子兄弟拿下了「國際最佳流行音樂獎」，中國大陸的流行音樂發展與創作能力，終於進入了影響世界的局面。阻擋「中國入侵」，隨時污名化對岸最厲害的三立，一樣被小蘋果佔領，主播羣在尾牙時大跳「小蘋果」，這正是「笨蛋，問題在市場」的最佳範例。
電視廣告中各式「精典情歌」套裝音樂，輝映的正是臺灣那金碧輝煌的音樂神殿，二三十年前，如同戰國時代的百家爭鳴，精彩炫目，如今科技帶來的大環境鉅變，整個音樂界只剩幾位天王天后苦撐。唯有踩上那塊土地上，汲取養分，才能當成樞紐與跳板，把臺灣音樂的創作力，重新生根推向世界，不管還有什麼政治立場，這槓桿力正在發生，也必須發生，否則臺灣音樂原創能力，最終只能成爲希臘神殿，供人憑弔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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