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破瓷悲劇──杜重遠（郭冠英）

張學良與杜重遠（右）。（圖／郭冠英提供）

從故宮打碎瓷器，就使我想到「broken China」這個雙關語。

杜重遠，上一世紀30年代，我國最大的陶瓷實業家，本身就是個破瓷的悲劇。

1936年12月19日，西安事變後7天，他爲了使中國不至破碎，團結一致對日抗戰，他寫了一封信給朋友，要求他們協助解除危局，釋放蔣介石。

當時到江西省主席熊式輝那，去把杜重遠請回南京的，是他東北的好友齊世英。

齊世英女兒齊邦媛，對我講了她父親與張學良恩怨情仇。

而西安起變，陳果夫等都認爲有點杜重遠的因素。

事變結束以後，蔣介石又說，這是齊世英惹出來的，他處處在黨務上與張作對，使張對齊有氣。

蔣對齊也有氣，惹出了這麼大個亂子。

結果，這兩個都被說是惹事的，又在江西到南京的路上，要共同來解決這事。

齊世英也是來看着杜重遠，不要讓他出來壞事。

但在和平解決，一致抗日，尊重蔣的領導這點上，他們兩個是一致的。

我就想「從一封信來談西安事變」。這時，我在西湖，坐船從茅家埠過湖，到對面的錢王祠，然後再準備沿湖走到「澄盧」，看看1926年，蔣介石與宋美齡結婚後，來西湖住的這個房子。這房子近得從陽臺上，都可以一跳到湖裡。

這時候，電話響了，臺北朋友趙興鵬打來電話來，說他剛剛在開車，聽中廣張大春節目，來賓陳浩提到郭冠英，當年與立法院長樑肅戎善，有次他問樑：「您會不會認爲當年與雷震、齊世英他們，搞反對，推民主，是不是早了？不應該？如果你看到現在臺灣變這個樣子，臺獨，你們當初還會不會搞？」

樑肅戎說：「你問的好，這也是我一直在問的，我們是不是錯了？」

我在西湖邊，聽到，想起這段往事，自然無比的感慨。

這封杜重遠發信給上海聞人杜月笙和黃炎培一封信，如下：

「月笙宗兄、任翁夫子鈞鑒：

國家不幸，迭降鞠訩，綏東戰事方酣，西安變亂忽起，抗敵前途受一巨創，凡屬國人莫不痛心。

遠處窮鄉，莫明真相，曾電馮、孔諸公力持鎮靜，以營救委員長屬第一要着，倘蔣公發生不測，則今後中國紛亂局勢無人可以收拾。

頃接熊主席在京急電，促遠星夜入京，或遠愚見，謬蒙採納，望公等從各方面做此運動。今日之事不宜操之過急，各黨各派均宜打破成見，共救危舟。倘能規畫得法，進行順利，則蔣公一出，團結之力反而堅固，否則意見紛歧，各執其是，羣龍失首，大局紊亂，中國不願作西班牙之續者，勢不可得，重遠亡省孑遺，創痛特深，心所謂危，難安緘默，望公等速起圖之，謹此。敬候時綏

杜重遠肅於途中12月19日。」

杜重遠的留日同學齊世英，在回憶錄裡說：在西安事變期間，有一天，「我在外面吃飯，突然接到陳果夫的電話，要我到江西省主席熊式輝處，把杜重遠領出來，並且要我招呼他。」

齊世英爲此走了一趟江西，陪杜重遠回南京。齊世英的說法，是陳果夫認爲「杜重遠不能擺在張學良的身邊，否則影響太大。」

杜重遠和張學良關係深厚，而西安事變正危急時，自不容爲張學良出謀畫策的杜重遠，回到張身邊。

此時人在江西的杜重遠，不僅身任江西陶業管理局局長，還兼管設於景德鎮蓮花塘畔的陶業養成所，同時籌辦「光大瓷業公司」。

杜會去江西任職，系來自銀行家也是交通部長，長期關切東北實業發展的張公權，向江西省主席熊式輝推薦改革景德鎮的窯業。「光大瓷業公司」正式成立時，已在西安事變之後，公司董事有孔祥熙、宋子文、宋子良、盧作孚、黃炎培等名流和實業家，此外還有代表交通銀行的趙棣華（即經濟部長趙耀東之父）、代表農民銀行的錢新之、代表中國實業銀行的傅汝霖等人。杜重遠自稱還有江西官股20萬元，當時他可謂舉足輕重。所以事變一發生，熊式輝即奉命軟禁杜。

事變結束，蔣先生安然返京，陳果夫馬上趨前問候，說事情的解決，齊世英出了大力。蔣介石卻說：「齊對張學良做的那些事情，你們不曉得？」

意思是齊逼反了張。

齊邦媛：「西安事變的時候，我父親在南京，當時用了種種的方式關係在東北軍方面來疏通，希望能夠緩和。所以一直到蔣先生出險，事後聽說張學良跟蔣先生說，我對於你的氣，最主要是因爲黨裡頭整我，就是因爲齊世英。爲什麼整我？因爲我的人他不用。所以何應欽曾經開玩笑的說，西安事變，齊某要負一點責任。因爲張學良對國民黨最不高興的，你就是首當其衝。所以蔣先生在後來有若干事情上還提到，你看看，你把張學良沒有侍候好！」

齊世英曾對東北的國大代表田雨時說：「當張漢卿陪同蔣委員長安返南京之夜，我爲事變既已告一段落，『東北協會』派赴潼關從事營救與策反人員，自當撤回，特赴那時京中主持全局的軍政部長何敬之公館，商請應行結束事項。等候很久，敬公方歸，見我第一句話就大叫：『你要負起造成西安事變的責任！』初愕然，繼而指責未能做好漢卿和中央的關係；必是敬公從飛機場隨委員長到官邸聽到些什麼了」。田雨時說，齊世英向我說出含有自責的往事，頗見真性情。並表達對於漢卿先生懷念、尊重的情緒。從歲月錘鍊中把他變成另一個人！

杜重遠本來在事變後的安排，要出任行政院次長的，但是最後聯合政府並沒有實現。

張學良說：「他說，不剿共，我不剿共了，與共產黨合作，這一點，蔣先生總是做到了。」

正如楊虎城說的，抗日得成，個人成敗事小，「我17路軍這個攤子，這樣摔了，響，值！」

在抗日戰爭中，1944年，杜重遠在新疆被盛世才所殺。

杜重遠瓷破，抗戰終得勝利，也算響、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