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首個世界遺產爲何是崇明東灘
■“如果一塊溼地定期棲息有一個水禽物種或亞種某一種羣1%的個體,就應被認爲具有國際重要意義”,這是反映崇明東灘在全球候鳥保護領域重要地位的一項關鍵指標
■2012年,崇明東灘記錄到的“1%”還不過7種。2023年,崇明東灘擁有的“1%”總數已達到12種
本報記者 陳璽撼 沈思怡
實習生 黃子駿 通訊員 朱遠哲
“五年磨一劍,從2019年開始的期盼終於成真了!”崇明東灘鳥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事務中心主任鈕棟樑這幾天更是天天攥着手機,生怕錯過任何來自4000多公里外的消息。
7月26日,好消息從印度新德里傳來:中國黃(渤)海候鳥棲息地(第二期)順利通過評審,上海崇明東灘候鳥棲息地等5處提名地擴展列入《世界遺產名錄》。這意味着上海有了首個世界遺產。
五年磨礪
黃(渤)海沿岸是全球人口分佈最爲密集、經濟迅速發展的區域之一,也是東亞—澳大利西亞候鳥遷徙路線上的關鍵區域。
2019年,中國黃(渤)海候鳥棲息地(第一期)申遺成功,江蘇鹽城的兩處候鳥棲息地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同時,中國繼續開展中國黃(渤)海候鳥棲息地(第二期)申遺,力爭將黃(渤)海區域更多候鳥棲息地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這次最終過關的僅有5處棲息地:上海崇明東灘、山東東營黃河口、河北滄州南大港、遼寧大連蛇島—老鐵山和遼寧丹東鴨綠江口。國家林草局有關負責人介紹,上海崇明東灘等5處提名地擴展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是對中國黃(渤)海候鳥棲息地(第一期)遺產地的重大邊界調整。
申報世界遺產主要有5個重要環節:列入預備名單,締約國準備並提交申報文件,世界遺產委員會秘書處進行文件完整性審查,諮詢機構評估(包括書面評估、現場考察和專家組會議審議等環節),世界遺產委員會審議。
經過多年精心籌備,崇明東灘就差第46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會議審議這“臨門一腳”。2023年,保護區迎來世界自然遺產的諮詢機構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國際專家組的實地考察評估,鈕棟樑介紹,從各方面反饋的情況來看,保護區當時準備充分,基本得到了肯定。
然而,由於部分棲息地未完成專業諮詢機構國際專家的實地評估,中國黃(渤)海候鳥棲息地(第二期)未趕上2023年在沙特首都利雅得舉行的第45屆世界遺產大會。從結果來看,組團申遺的11位二期“團員”的確有掉隊的。在先前國際古蹟遺址理事會(ICOMOS)和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的評估中,對中國黃(渤)海候鳥棲息地(第二期)還提出了“批准重大邊界修改”的建議,這意味着有部分申遺的棲息地可能未滿足要求或出於其他原因需要調整。
候鳥天堂
上海崇明東灘候鳥棲息地獲得青睞,“天賦異稟”是很重要的因素。
這裡是名副其實的候鳥天堂。根據保護區工作者和科研人員的持續研究統計,保護區累計記錄到鳥類300餘種,以鴴鷸類、雁鴨類、鷺類、鷗類、鶴類5類鳥類類羣爲代表性物種,包括22種全球受脅物種、18種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和59種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東亞—澳大利西亞遷飛路線橫跨東北亞和澳洲,由西伯利亞—阿拉斯加經東亞、東南亞和南亞,一直延伸至大洋洲,縱貫22個國家,是全球鳥類多樣性最豐富、瀕危物種比例最高的遷飛通道,爲數千萬只水鳥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繁殖地、停歇地和越冬地。
然而,大多數候鳥無法連續完成如此長距離的遷徙,需要降落在崇明東灘這座“機場”歇腳和覓食。以大濱鷸爲例,它們在春天離開澳大利亞的時候,體重大約250克,在5000公里的長距離飛行過程中,它們的體重會消耗掉一半,抵達崇明東灘時只剩100多克,因此迫切需要一處棲息地,提供能量補充。
《國際重要溼地公約》曾引入了這樣一條評價標準,“如果一塊溼地定期棲息有一個水禽物種或亞種某一種羣1%的個體,就應被認爲具有國際重要意義”。崇明東灘鳥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事務中心高級工程師吳巍介紹,“這是反映崇明東灘在全球候鳥保護領域重要地位的一項關鍵指標。”2012年,崇明東灘記錄到的“1%”還不過7種。2023年,崇明東灘擁有的“1%”總數已達到12種。經與《東亞—澳大利西亞遷飛區水鳥種羣評估》比對,白頭鶴、黑嘴鷗、黑臉琵鷺、羅紋鴨、斑嘴鴨、大杓鷸、黑尾塍鷸、普通燕鷗、翹鼻麻鴨、小天鵝、花臉鴨和紅頸濱鷸12種水鳥的數量均已達到或超過全球總量的1%,崇明東灘交出了漂亮的“成績單”。
“這項‘1%’的穩步增長,已然成爲崇明東灘候鳥保護工作不斷髮展的縮影。”鈕棟樑說,在此次申遺過程中,有關“1%”的故事也成爲各國專家深入瞭解崇明東灘的重要切入點,“未來,我們將繼續全力以赴,將候鳥保護事業向縱深推進,讓東灘成爲更多鳥兒棲息的樂園。”
如今,越來越多的候鳥佩戴上獨屬於崇明東灘的標誌。截至目前,崇明東灘歷年合計環志鴴鷸類水鳥約60種,總數超過5萬隻;僅2024年春,崇明東灘就爲超過300只鴴鷸類水鳥進行環志,不僅爲其研究保護工作提供了關鍵數據支持,也推動東灘自然保護區在水鳥監測保護領域的國際影響力。
事在人爲
盛夏時節,崇明東灘保護區內的蘆葦和海三棱藨草爲夏候鳥提供了隱蔽和繁衍生息的場所,然而,這一大片“庇護所”並非大自然單方面的傑作,這背後有多代守護者的汗水和智慧。
20世紀90年代中期,互花米草引入崇明東灘,用於護岸固堤,但由於生長失控,侵佔了本土植物的生存空間,其茂密根部還讓底棲生物生存困難,一時間,鳥類的食物來源和棲身之所大量流失。
2013年,上海啓動了全球生態保護、溼地修復領域投入最大、規模最大的工程之一——崇明東灘生態修復項目。
吳巍介紹,主要方法是“修堤圍殲”,通過修築生態圍堤27公里,開挖河道44公里,修建涵閘4座,刈割加淹水的複合方式成功控制了互花米草的生長和擴張,總計清除互花米草25367畝,滅除率達95%以上。
2014年,保護區聯合多所高校、科研院所開展海三棱藨草的種羣修復研究,提出了在不同場景下的種羣生態修復技術,使海三棱藨草恢復性增長,生長面積達到治理互花米草前的五六倍之多。
爲多種鳥類量身打造棲息地,保護區還對各功能區域的水系、水位、植被配置以及地形等進行了適宜性的改造和修復。目前已修復了56個生境單元,其中有20個相對獨立且具備可調控功能的生境單元,讓喜歡對應生境的鳥類“對號入座”。
生態保護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接力跑”,需要社會各界的共同關注與投入。爲此,東灘保護區積極發揮科普教育基地功能,面向全社會開展生態教育和宣傳,探索打造社會公衆共同參與的自然保護區管理新模式。
“自然遺產不應孤芳自賞,保護區是市民共有的生態和精神財富,希望能有越來越多的人蔘與到生態環境保護中來。”鈕棟樑堅信,衆人拾柴火焰高,崇明東灘和上海的未來都會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