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橫跨一二級市場做投資?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溯元育新(ID:EnvolveGroup),作者:溯元育新,原文標題:《學術出身的實幹家:橫跨一二級市場的CIO》,頭圖來自:視覺中國
今天的主人公Larry Kochard是Makena Capital Management的CIO(首席信息官)。這家2005年成立的獨立投資機構坐落於優秀VC輩出的沙丘路,是斯坦福管理公司(SMC)高管組建的一家OCIO,管理規模約200億美元(OCIO模式指的是將資產擁有者,通常是家族辦公室、捐贈基金、慈善基金會和養老金等,全部或部分資產的投資決策權委託給第三方的資產管理方式)。
和之前我們寫的美國東海岸陸戰隊老兵CIO Jon Hirtle不同,Larry的風格更爲平和,但絕不含糊。從學術路線起家,修讀完經濟學和金融學學位後,他在上世紀80年代末加入了高盛,三年後以副總裁的身份離開,養病,讀PhD,加入弗吉尼亞州退休基金,聚焦股權和對衝基金。
隨後,Larry成爲了喬治城大學的第一位CIO,管理一支1億美元的捐贈基金,開啓了他的CIO生涯。在UVIMCO(弗吉尼亞大學投資管理公司)做了7年CEO兼CIO後,Larry正式接管了Makena。
面對當今宏觀風險的呼嘯,這位經驗豐富CIO有一種氣定神閒的瞭然,專注基金管理人和公司的底層邏輯。通過自己的原則和管理模式,Larry讓Makena的一級和二級市場的投資融會貫通,發現彼此的機會,也讓團隊的能力更綜合,促成跨資產類別的投資。
一、優秀的CIO團隊,有自己生長和協同的能力
Q:你加入Makena之後,團隊從獨立的專家轉變爲更綜合的通才,經歷這樣的調整時,團隊能不能自然地協同?
Larry:我堅定地相信,做投資要發揮自己的優勢。我團隊裡的每個人都在某些特定領域擁有一定程度的瞭解、熱情、知識和人際關係。
我不想讓他們從自己的領域偏離太遠,但我確實希望大家的好奇心能擴大自己的投資範圍。我喜歡深入研究和某個資產類別或者行業的人,但我也期待他們能夠與其他領域的人合作,因爲一些最有趣的好策略,往往不是明確屬於某個資產類別的。
如果你擁有一個團隊,他們有能力進行這樣的探尋和分析,是非常不錯的。無論是在一級還是二級,這樣混合型的投資人才都能同時投資成長型公司和早期科技公司,會有一種自然的協同效應。
我們團隊中的一名成員負責風險投資,也做多空策略,同時也做純多頭策略。偏向價值投資的團隊成員也會有這樣的協同,他們會涉足信貸,價值股投資,然後可能進一步轉向實物資產領域。
你要有一個瞭解大體形勢的人,加上一個瞭解具體情況的人。CIO要善用團隊的優勢和他們熱衷的領域,做成更多的事情。
二、核心投資原則:發現價格低效的市場
Q:有很多成長領域的風投進入了公開市場。2008年以前,這種情況就發生過,並且出現了流動性問題。你是如何評估這類跨界策略中的機會和風險的?
Larry:首先要回到我的核心投資原則之一。我們要知道,在很多投資領域中,價格已經開發得比較徹底,在市場中的作用已經很高效了。而我要尋找的優秀管理人,能夠發掘和利用目前價格仍舊“低效”的領域。
在我看來,這種低效更可能出現在技術、生物科技和醫療保健。這些領域往往吸引了很多一級和二級市場的投資人,但要能夠找到那些擅長對快速增長的公司進行基本分析的人。
這些公司處於負現金流狀態,需要不斷通過市場融資,這樣的領域適合那些既瞭解私有公司的機會,又瞭解上市公司的管理人。
最重要的是,要從(公司基本面和市場定價邏輯)的基礎工作出發,選擇那些擅長利用價格效率不足的管理人,並且尋找這些機會的領域。
我發現,在二級市場做投資的管理人能夠做好基礎工作,真正瞭解這些公司,與管理團隊建立良好關係,並且能夠發展在一級市場投資的技能。而不是從一級市場開始,然後過渡到二級。
Q:一級市場的GP進入二級市場時會面臨哪些困難?
Larry:這和能否深入評估估值的能力有關。當你看着五家快速增長公司的時候,你會選哪一家公司投資?哪一家公司有優質的管理團隊和產品?根據我的經驗,一開始在二級市場做投資的管理人更有可能做出正確的分析,但這並不排除有很多一級市場的GP有非常出色的分析能力。
Q:我們來聊聊對衝基金。你在UVIMCO的時候,對衝基金做得很好,尤其是做多和做空領域。然而過去幾年,對衝基金的狀況可能並不是那麼樂觀,我很想聽聽你現在的想法。
Larry:弗吉尼亞大學一直以來都在多空股票投資(買入有潛力的股票,同時賣空有下跌可能的股票)方面取得了成功,這一直是UVIMCO portfolio的重要組成部分。
我們目前的對衝基金配置略低於20%,大約在18%-19%之間。過去它的比例稍高,在過去幾年裡有所下降。
從二十年前開始,對衝基金在互聯網泡沫後表現非常出色。回顧2000年代初期,有段時間做空交易非常成功。那時有很多極好的做空機會,對衝基金獲得了非常強勁的絕對回報。這引起了很多投資者的注意,涌入了大量的資金,所以市場過度火爆了。
這改變了行業格局,很多投資人錯誤地認爲這是一份免費的午餐,可以在具有債券風險水平的情況下,獲得高於股權的回報。
對衝基金的運作實際上是發現市場某個領域的低效,特別是在做空方面。實際上做空是困難的,在行爲層面上它非常難做。要始終保持穩定的回報也很困難,所以對衝基金的回報往往是非連續的。
這樣一來,很多人都在錯誤的時間點選擇了放棄。但我認爲在做空方面存在可以開發的市場低效,並且在較長時間內,能在做空方面增值的基金管理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我們的長期目標是擊敗60股40債組合的表現。由於我們並沒有40%的債券,我們希望對衝基金在全球股市中有一個0.4-0.5的敞口,讓portfolio能抵禦市場大幅下跌。
我在對衝基金中追求的是跑贏風險調整後的基準。我認爲對於它在portfolio中發揮的角色要有正確的期望,而不是覺得它應該跑贏股票。
Q:在這個領域裡,你投的基金管理人方向是否有改變?
Larry:是的。首先,我對一些credit管理人的認可度沒有那麼高。一些credit管理人可以提供一定的優勢,因此他們可以在出現大機會時加大投資規模,但我不認爲下一個大的機會總是在拐角處等着我們。
我們減少了對credit的配置,目前只有三個credit背景的基金管理人,同時,我們增加了對混合型管理人(hybrid manager)的配置。
此外,我們還會對基金管理人不斷進行重新配置。有些基金管理人規模很大,推出了多個產品。慢慢地,我們不會完全終止和他們的合作,但會減少他們在portfolio中的規模。
引入更多的新GP一直是我們的重要主題,做這一行就像是歷史學家,我們要不斷尋找下一個偉大的基金管理人。
我們會在長期的股票portfolio中,投資一個規模比較小的基金管理人,因爲對我們來說真正重要的是建立起一種緊密的合作關係。
我們當然希望看到回報,但我們更需要這些新GP從底層的角度提供資本配置的想法,這包括與他們保持聯繫,以及共同投資,這一直是我們策略的一個重要組成。
三、一級和二級的投資可以互爲表裡
Q:你們是怎麼讓一級和二級的投資互相配合的?
Larry:我們嚴格按照13F策略來做(13F表格是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要求機構投資者每季度提交的報告文件),雖然不是完全機械化的,但在portfolio的發展方面比較機械化。我們大多數的二級管理人都採取長期投資策略,portfolio的換手率不是很高,所以從13F文件中獲取滯後信息,並不會對回報產生太大的不利影響,並且這部分portfolio非常流動。
比如在房地產投資方面,我們有二級市場的portfolio,費用低、流動性強,是我們一級市場的補充。疫情市場回調期間,REITs一度很有吸引力,我們就組建了Makena REIT portfolio。
這是一個內部管理的portfolio,我們藉此找到了我們很喜歡、但沒有在一級市場中嶄露頭角的行業,比如數據庫和移動通信塔。
我在一封股東信裡寫過,很多人越來越傾向於從宏觀角度看問題,因爲緊縮週期一開始,總會有新的問題讓人們擔心,又讓人們興奮。
但對我們來說,一切都是從微觀入手的,關注底層的部分,這不僅可以節省很多費用,還能提供更多的流動性,而且讓我們能更好地與基金管理人對話。
Q:你如何考慮直接投資的portfolio與外部管理人規模的協調?
Larry:我們不會做直接投資。我們的優勢在於與GP建立長期合作關係,逐漸發展一些共同投資項目,更加接近底層的公司。
直接投資的portfolio最終可能只佔總portfolio的5%到10%,目前它的佔比接近5%。我們的最終優勢在於尋找、評估和與管理人建立緊密的合作關係,團隊的成員也擅長建立這些關係。
Q:我很想深入瞭解風險投資這一方面。聽說Makena和SAC在硅谷沒有很大的風險投資分配,這令人感到驚訝,去年你們的表現很好,這是怎麼做到的?
Larry:是的,我們去年有很多回報變現。雖然歷史不會重複,但你一定會在風險投資領域,或者科技領域看到長的週期。我不認爲可以預測週期,但你要有意識,並且能維持一個可以在下行週期中倖存的portfolio。
我相信,現有的技能和創新會繼續讓投資頂尖VC成爲未來10到20年最具吸引力的回報方式。
肯定會有一個時期出現一些短期的困難,但不應該放棄這個資產類別。我們一步步建立了風險投資的portfolio,它永遠不會達到一些大型捐贈機構那樣的規模,它們的風險投資分配超過20%,在某些情況下甚至超過30%。
Q:在評估和建立資產配置時,你是怎麼選擇增減某個領域的GP的?
Larry:我對我們目前的管理人配置感到滿意,但如果我們增添一個新的GP,就必須削減一個GP。
Q:新浪潮涌起時,會有一大批新GP涌入,對此你怎麼看?
Larry:我認爲這會使募資變得更加困難。儘管如此,我認爲仍然有足夠多的LP會配置風險投資類別。我們仍然會投資新的GP,但同時會削減現有portfolio中的一些GP。
我對新興市場的投資,一直基於這樣的前提:重點不在於錢的增長,也不在於便宜,而是真正能夠找到一些優秀管理人。
這也回到了我們的投資原則,尋找價格目前不太有效率的市場,找到能夠運用自己技能去開發這一領域的管理人。
除了不能自由出行的兩年半,多年來我們一直在環遊新興市場,或者說環遊世界,尋找那些有技能但尚未被發現的管理人。
四、將大部分宏觀風險視爲噪音,着眼特定的領域
Q:最近我們討論過的一個問題是新興市場的狀況。在二級市場中,世界各地的基金會和CIO一直對多元化投資感興趣,他們跳出了美國市場,但效果似乎並不理想。你對目前情況有何看法?
Larry:這正好是我們現在在Makena討論的問題。我看了過去30年的回報情況,美國的回報大約是10.5%,非美國發達市場的股票回報接近6%,新興市場略高於發達市場,約爲6.5%。
所以在這段時間內,新興市場的表現比美國市場低了400個基點。1992年3月前後,機構資本開始涌入新興市場,當時的主要前提是飛速的經濟增長。起初的估值實際上並不是很有吸引力,因爲有大量資金涌入。
隨後,新興市場經歷了一段段的重創,價格變得便宜。但在這麼長的時間裡,經濟增長沒有明顯轉化爲利潤增長。
Q:現在我們似乎再次面臨着重大的宏觀風險。通脹無疑是其中之一,在整個portfolio的背景下,你對這些風險的處理方式是什麼?
Larry:迴歸基本原則,我們要發揮自己做投資的優勢,我們的優勢並不是宏觀。
我儘可能地讓團隊將大部分宏觀風險視爲噪音,但與此同時也要確保portfolio的風險維持在一定水平。
我們已經經歷了現代社會的無數戰爭,在這些時期裡我們也在做投資,而且還有收益。當然,戰爭是一個風險,它增加了結果的離散度。
再次強調,我們不是通過預測來做投資,但我們希望確保portfolio的風險水平相對於60/40來說是適當的。
簡而言之,我們對宏觀持中立態度,但對宏觀有所認知。
五、投資最終會回到定性、心態和人
Q:你是如何管理團隊的?
Larry:2018年加入Makena時,我面對的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團隊。從我的角度來看,最重要的是與每個人建立個人關係。每個人表達自己的方式都不同,每個人的風險承受能力也不同,要真正瞭解每個人的個人情況。
我有直接的下屬,但我也與投資團隊的每個人進行一對一的接觸,甚至是剛剛加入我們的分析師,因爲我希望和他們對話,傳達投資哲學、方法和我們的關注點。這樣,每個人都試圖朝着同一個方向前進,但每個人都有機會表達不同的觀點。
在溝通中可能會有阻礙,但要以一種讓每個人都覺得可以自由犯錯的方式來做。如果我們能夠正確地做出60%的投資決策,我們的表現就會非常出色。
每個人都會犯錯誤,我也會犯錯誤,我們要從這些錯誤中吸取教訓,並且每個人都對此感到舒適——當然,在一定的原則框架內。
這是一種合作的信任,讓人們能夠在不同的領域合作,找出每個人擅長的做什麼。你不會強迫某些只在buyout投資方面有着豐富經驗,且只關心這一領域的團隊成員,去研究印度的某位新興市場管理人。
Q:Makena未來的計劃是什麼樣的?
Larry:目前我們在人員配置方面狀態不錯。我們在招聘年輕人,培養自己的人才。再過五年,我就可以退休了,但還會擔任Makena的高級顧問,因爲我希望與Makena有一個長期的關係。
那時我正好70歲,看起來是個合適的時機。雖然我不是Warren Buffet,甚至遠遠不及他,但有很多人都是在70多歲時,甚至80、90歲還在做投資的。我會一直熱愛並熱衷於投資,但我會以一種讓人放心的方式來做。
Q:誰對你的職業生涯產生了最大的影響?
Larry:我父親。他是一名股票經紀人,因爲他,我從小就接觸到了市場。
上世紀70年代初期,我十幾歲的時候,世界經歷了動盪的戰爭,脫離了金本位、工資和物價的控制。70年代初到中期,市場曾經下跌50%。我清楚地記得他當時經歷的壓力,但他總是以非常有尊嚴和謙虛的方式處理一切,這對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我在一個典型的中產階級家庭長大,我的父母都是非常謙遜、低調的人,我父親曾在軍隊服役。他們從不過於興奮,也從不過於沮喪,有一種平和的心態。我從他們那裡學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堅持不懈、持之以恆的心態。
Q:你在生活中學到的最重要的一課是什麼?你希望早點知道這一點嗎?
Larry:我高中時最喜歡、最擅長的科目是數學。我的祖父是工程師,我原本以爲我也會成爲一名工程師,但最終我成爲了經濟學專業的學生,它將數學與更現實的世界相結合,再加上我的父親是一名股票經紀人,幾乎所有事情都涉及到數學,都是分析性的。
雖然最初吸引我的是數學,但我逐漸認識到,世界並沒有太多的定量分析,更多的是定性分析,最後都會迴歸到人,迴歸到心態,迴歸到投資。
最大的錯誤是那些行爲上的錯誤,在極端樂觀的行情裡過分興奮,或者在極端悲觀的市場下過分消沉。
儘管我很欣賞定量的風險管理,但我不會過度依賴定量分析,而是將其作爲工具,更多地將其與定性評估和判斷相結合,我非常希望我早些年就能學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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