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家暴的傷 成受虐兒的光

田定豐揭露早年家暴經驗,盼讓受暴兒少找到力量。(豐文創提供)

我沒有思考過如何走過傷痛,但透過不斷分享經歷讓自己越來越放下,當我協助他人療愈時,也治療了自己。─田定豐

每當我在公園裡看到爸爸小孩玩,我就很羨慕那個孩子、佩服那個爸爸,被這幅畫面感動。我本以爲早已忘記過去,但這一幕總提醒我,傷害依舊在。

沒有一天不捱揍

母親養女,18歲時就被我外婆嫁給只見過一面的父親。雖是入贅,但父親脾氣壞,仍是家中說話最大聲的人。我出生才3天,父親就入伍去澎湖蛙人,接受嚴酷訓練,我聽過的就有遊糞坑跟爬冰塊-也許更加扭曲了他的性格。他3年後退伍返家,我只知道來了一個很兇的男人,叫不出爸爸。

我曾想過,也許一聲「爸爸」叫不出口,他也沒辦法疼我入心吧!從我有記憶起,就看到他會打媽媽,我被嚇哭,就打我。我已經記不得第一次爲什麼捱揍,我只知道爸爸喝醉就亂揍,即使沒有喝醉,也總有理由打我。

滲血制服讓我逃學

爸爸曾把我衣服扒光,吊在鐵絲上打,還特地螺絲起子烙紅往我身上燙;也有過把我打個半死後扔到馬路上,車子差一點就輾過我,幸好車主緊急煞車。雖然我年紀小,卻幾乎沒有一天不捱打,也曾想過不如死了算了。

因爲身上總帶傷,舊傷未愈,新傷接着來,媽媽只能簡便用面速力達母爲我敷傷。開始上學後,白襯衫總會滲血,而短袖短褲外也都是傷疤,我自尊強,不想被問,就學會逃學。

童年記憶中,有許多與火車相關的畫面。過去查票不嚴,我從松山車站沿着軌道走,摸到了月臺就溜上火車。不到10歲,我便隻身去過侯硐、基隆陌生地名。當然,回家被發現逃學又是一頓揍,是一場惡性循環。

遇見恩師走回正軌

三年級時,導師呂時珠發現我的傷痕,知道我的遭遇,她將我留下課後輔導,延緩我回家的時間、引起我讀書興趣,她對我說,「要跟爸爸不一樣,一定要念書。」我想擺脫父親的負面影響課業突飛猛進。

同時,呂老師也勸媽媽離婚。只有國小學歷的母親經年忍受家暴,卻仍留在父親身邊,除經濟因素,也是爲了不讓孩子「被笑沒爸爸」。但幾次使我躺進醫院的傷勢,還是讓母親痛下決心,寧可成失婚婦女、身兼兩份工作,也要讓我安全長大

爲協助家計,我小六就做家庭代工、國中畢業後讀建教班、等兵單前什麼工作都試。我從小喜歡音樂,這段期間,我在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雜誌社開啓了接觸音樂人的契機,退伍後便進入滾石助理,從此與音樂結緣

自揭傷口給人希望

我今年45歲,26歲便創辦種子音樂,是臺灣流行樂壇上最年輕的經營者。我自小追求「成功」的動機強,社會大衆只見我光鮮亮麗,不知道我曾是家暴兒。前年我出了攝影集,開始有粉絲追蹤、互動,我發現不少人都有相似的童年際遇

我一直掙扎要不要自揭瘡疤,因在寫書的過程中早以爲忘懷的畫面又回來了,好幾次要放棄。但走過半生,我發現最重要的價值並不是世俗定義的成功,而是學習利他、奉獻。說出自己的故事,可以給有類似遭遇的孩子一些微光與希望,受傷又站起的努力,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