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西與姆巴佩共譜的史詩

（圖／美聯社）

今年的世足賽大概是自2002年以來，最熱血的一次世界盃。2002年是巴西隊一路以森巴野性球風，橫掃千軍，完勝奪冠。那種狂野的美感，太動人了，以致後來幾屆都覺得太正式緩慢，職業隊的球風，實在不夠看。今年不同，許多球隊都瘋狂進攻。連日本隊，都打得像高中足球，熱血沸騰。

今年的看點太多了，但最後以一場阿根廷對法國的延長賽加PK戰結尾，完成史詩般的對決，最是精彩。我相信不只阿根廷、法國，連臺灣和世界各地，不知有多少球迷看得淚流滿面！

歷來英雄史詩，從希臘神話以降，英雄必定歷經千劫萬難。尤里西斯海上流浪十年，歷經海神狂風暴雨、冥河幻島漂流，還要再打場內戰，才完成英雄史詩。梅西這一戰也是千劫萬難。先是攻進兩分，以爲是穩贏的局，不料姆巴佩竟在97秒內連下兩城。那種閃電的飛奔速度，那種驚人的爆發力，那種決殺千里而瞬間即至的氣勢，真的太好看了！

延長賽時，我還在祈禱，讓梅西進一球，贏得比賽，讓他的世界盃戰役畫上完美句點。想不到亂陣中，果真讓梅西最後打入一球。我正在慶幸足球之神迴應了祈禱，卻不料姆巴佩仍在最後點球進，平分進入PK戰。最後阿根廷在PK戰取勝的那一刻，所有懸了一夜的足球之心，不管是支持哪一隊的，莫不爲之歌哭。

這一場比賽被喻爲史詩級，原因即在於高潮起伏，完全意想不到。讓你狂呼，讓你哭，不到最後一刻，絕料不到結局。

英雄的存在彷彿就是這樣。史詩，真的是要有英雄對決，才足以形成精彩的戲劇。這一屆世界盃，我本以爲梅西會對上C羅，兩個互爭長短一輩子的英雄，都是打最後一次世界盃。卻不料，葡萄牙先打包，最後竟是23歲的閃電姆巴佩殺出來對決梅西。

兩人球風完全不同。梅西擅長帶球過人，他的球好像可以穿透跑者兩腿的間隙，在守門員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射球入門。這種對跑者速度的判斷力，是最不可思議的天份。

在這場英雄對決中，忍不住會讓人想到既然有了梅西，爲什麼來一個姆巴佩？然而，反過來想，如果不是姆巴佩，梅西的英雄特質如何顯現？如果開場後就以2比零直落終局，這場足球有什麼可看的？如果不是有兩個英雄帶領，整個球隊拚了命的對決，乃至最後考驗守門員的PK戰，這一場史詩級的賽事如何完成？

我忍不住想起歷史上的英雄人物，以及那些史詩級的戰役。他們都是因爲有了強大的對手，英雄對英雄，才讓一場戰役，被歷史所記住。強大壯盛如項羽，遇上智囊團隊強大的劉邦，楚漢相爭才能打成史詩級的故事。諸葛亮也碰上曹操、周瑜，打成三國演義的傳奇。

更不必說蔣介石碰上毛澤東，纏鬥數十年，萬里長征全中國，打成幾百萬人死亡的內戰，最後造成兩岸分隔的世局，至今仍影響着國際局勢。如果不是蔣介石，毛澤東如何成爲一世英雄？也難怪蔣介石過世時，毛澤東寂寞得彷彿失去戰友。黃仁宇曾提出中國現代化進程，是由蔣介石與毛澤東共同完成的。他們互爲矛盾衝突，卻一個建構於政治上層，一個革命於社會底層，最後完成中國現代化的大歷史。

英雄，原來是在對決中，衝突卻又互補，始能不斷前進，有決戰的雙方，始能構成大歷史的史詩。阿根廷和法國的對決，未嘗不是如此。梅西之爲英雄，因姆巴佩的閃電進攻，更加顯現其英雄形象。足球纔有偉大史詩。

像我這樣的球迷，看足球忍不住想到英雄，英雄想到歷史，足球與歷史，可相通乎？（作者爲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