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梅內伊:敘利亞事件策劃者是美以
參考消息網12月11日報道 據德新社12月11日報道,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將敘利亞巴沙爾·阿薩德政權的垮臺歸咎於他的死敵美國和以色列。
據伊朗媒體報道,哈梅內伊11日在首都德黑蘭表示:“毫無疑問,敘利亞發生的事情是美國和猶太復國主義政權聯合計劃的結果。”
當地時間12月11日,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在德黑蘭發表講話 圖源:伊朗PressTV
哈梅內伊稱,伊朗有證據支持其指控。
他說:“敘利亞的一個鄰國政府也發揮了作用。”他顯然是在暗指支持敘利亞北部反對派武裝的土耳其。哈梅內伊說:“但主要策劃者是美國和猶太復國主義政權。”
報道稱,經過閃電攻勢,以“敘利亞沙姆解放武裝”爲首的敘利亞反對派於12月8日推翻了巴沙爾·阿薩德政府。敘利亞前政府是德黑蘭的重要盟友。(編譯/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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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敘利亞變天 伊朗領導的"抵抗軸心"面臨崩解危機
自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以來,敘利亞巴沙爾政權在內憂外患中曾岌岌可危,但卻奇蹟般地堅持了十四年之久。但是,當外界認爲敘利亞應該已經挺過政權危機,並將關注聚焦於新一輪巴以衝突尤其是以色列和“抵抗軸心”的對抗之際,敘利亞巴沙爾政權卻在短短十餘天時間內一潰千里、迅速崩塌,使得中東政治在歲末又上演了一幕令人猝不及防的悲劇甚至是滑稽劇。
從本質上而言,敘利亞變天仍是“阿拉伯之春”的延續,亦即敘利亞國家內部矛盾積重難返與外部力量推波助瀾相結合的產物,因此也可稱之爲第三波“阿拉伯之春”。耐人尋味的是,此次地緣政治地震再次誇張地體現了中東政治的獨有特性即連鎖反應,或者說是多米諾骨牌效應,也可以說是“蝴蝶效應”。
從某種程度上說,正是巴以衝突和俄烏衝突這兩隻蝴蝶翅膀的震動,形成了吞噬巴沙爾政權的政治暗流,甚至是在較爲平靜的海水漫灌中沖走了巴沙爾政權。當然,更深刻的根源仍在於巴沙爾政權未能抓住時機解決其搖搖欲墜的政治根基,未能帶領敘利亞走出“阿拉伯之春”的暗流,進而在俄羅斯、伊朗、黎巴嫩真主黨等外部支持力量因巴以衝突和俄烏衝突無法繼續對其提供庇護之際,被歷史的暗流捲走,但其引發的地緣政治影響卻異常複雜而深刻。
這是12月8日在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拍攝的武裝人員 圖/新華社
最後一個阿拉伯民族主義強人政權毀滅
在20世紀以來的歷史中,埃及、敘利亞、伊拉克等國家構成了阿拉伯民族主義的中心,並孕育出埃及納賽爾的泛阿拉伯民族主義,以及敘利亞和伊拉克阿拉伯復興黨的阿拉伯民族主義兩種泛阿拉伯民族主義的形態,同時推動了20世紀50-60年代轟轟烈烈的泛阿拉伯民族主義運動。
巴沙爾·阿薩德之父哈菲茲·阿薩德(下稱老阿薩德,2000年老阿薩德去世,其子巴沙爾·阿薩德繼任敘利亞總統)在1970年11月通過發動不流血政變登臺執政,並繼續復興社會黨的阿拉伯民族主義。爲了鞏固政權,老阿薩德上臺後構建起一套獨特的威權主義政治體制。該體制最大特點:總統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政權的中堅力量是軍事安全機構、復興黨及行政官僚機構,即所謂“三大支柱”。人民議會、全國進步陣線、社會團體和羣衆組織則作爲阿薩德權力結構的輔助機制,滿足政權對社會成員的整合和控制。在老阿薩德建立的體制下,民主政治的缺失與經濟發展的遲緩,導致敘利亞現代化進程的滯後。當國家統治機器停滯僵化,而經濟發展嚴重失衡,政治危機也就隨之而來,並深受國內教派衝突和地區地緣政治博弈困擾,並使敘利亞在“阿拉伯之春”中走向內戰。
在2011年以來的“阿拉伯之春”中,敘利亞巴沙爾政權一度陷入岌岌可危的困境,但由於中俄在聯合國安理會阻止西方在敘利亞複製利比亞模式,以及2014年極端組織“伊斯蘭國”氾濫後俄羅斯軍事介入敘利亞,並同伊朗、黎巴嫩真主黨在軍事上支持巴沙爾政權,使敘利亞政權得以存續。
儘管敘利亞政府軍2016年收復阿勒頗至今已有8年,但八年來敘利亞國內經濟社會民生始終困難重重,經濟增長乏力,失業率居高不下,並嚴重依賴外部援助。由於民生問題嚴重,導致巴沙爾政權的基礎被嚴重削弱,並由此導致軍隊渙散,戰鬥力不強,這是敘利亞軍隊潰不成軍、不戰自敗,並導致巴沙爾政權覆滅的根本原因。
從2003年伊拉克薩達姆政權垮臺到2011年埃及穆巴拉克政權、突尼斯本·阿里政權、也門薩利赫政權、利比亞卡扎菲政權相繼倒臺,再到2019年阿爾及利亞布特弗利卡政權、蘇丹巴希爾政權倒臺,直至當前敘利亞巴沙爾政權敗亡,中東主要的阿拉伯民族主義強人政權已經全部壽終正寢,而阿拉伯民族主義思潮和運動也近於徹底失敗,阿拉伯世界的分裂也將進一步加深,巴勒斯坦、黎巴嫩、敘利亞連續遭遇沉重打擊,也使阿拉伯世界的整體力量遭到嚴重削弱。
目前敘利亞反對派力量主要由宗教激進組織和世俗反對派兩部分組成,它們的矛盾必將伴隨政治重構的開始而日趨尖銳,控制敘利亞東北部地區的庫爾德人力量必將謀求自治甚至是獨立。從悲觀的角度說,不排除敘利亞在今後有可能因民族和教派衝突而分裂,進而導致統一的敘利亞不復存在的悲慘結局。
12月8日,當地民衆聚集在敘利亞大馬士革街頭。敘利亞反對派武裝人員8日在電視講話中說,他們已“解放大馬士革並推翻阿薩德政權” 圖/新華社
土耳其短期得利,但長期難免被動甚至遭反噬
土耳其作爲短期內最大的受益者力圖主導後巴沙爾時代敘利亞的政治安排,並有可能對土敘邊界進行重新安排,但從長期角度看也不排除土耳其遭敘利亞危機反噬的可能。
在敘利亞危機中,土耳其一直是反對派的堅定支持者,並曾謀求迫使巴沙爾下臺。2018年以來,土耳其與俄羅斯、伊朗通過阿斯塔納機制建立衝突降級區使反對派可以偏安西北一隅,土耳其還長期佔領敘利亞的領土曼比季,同時謀求在敘利亞庫爾德地區與土耳其之間建立緩衝區。
2020年3月,俄羅斯與土耳其就敘利亞伊德利卜省停火問題達成協議,但反對派與政府軍的衝突一直時斷時續。俄羅斯曾推動土耳其與敘利亞和解,但由於巴沙爾的前提是土耳其撤出曼比季,導致雙方徹底破裂,土耳其遂轉向支持反對派徹底顛覆巴沙爾政權,並已經實現令巴沙爾政權敗亡的初步目標。
但是,從長期角度看,如何協調敘利亞宗教極端反對派與世俗反對派的矛盾,如何處理與美國在庫爾德問題上的尖銳矛盾,都是土耳其未來面對的挑戰;而如果教派衝突和宗教極端組織在土敘邊境氾濫,美國借敘利亞政權崩潰策動庫爾德人自治乃至獨立,都將成爲土耳其的夢魘。2014-2017年“伊斯蘭國”氾濫對土耳其政治和安全的衝擊便是其沉痛的歷史教訓。
以色列有可能成爲真正的最大受益者
以色列有可能成爲巴沙爾政權垮臺的最大受益者,並借“抵抗軸心”遭到全面危機的機遇,蠶食敘利亞領土,並在其陸地邊界建立從敘利亞、黎巴嫩、約旦河西岸到加沙的緩衝區。
以色列曾因在加沙的軍事行動陷入嚴重的政治和外交危機,但自從其對巴勒斯坦哈馬斯、黎巴嫩真主黨以及伊朗全面打擊,以色列在軍事上和安全上的優勢日益突出,併力圖借巴沙爾政權垮臺之際,繼續擴大對敘利亞的軍事和安全優勢。日前,以色列不僅佔領了戈蘭高地敘利亞控制區的部分領土,進而擴大其佔領的敘利亞領土,而且對敘利亞境內的軍事目標進行狂轟濫炸,以實現所謂的敘利亞“去軍事化”。
伴隨俄羅斯、伊朗和真主黨等支持敘利亞力量的全面衰退,以色列對於其周邊國家的軍事和安全優勢將更加突出,以色列的地緣政治抱負和擴張意識將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這是2024年10月1日在敘利亞與黎巴嫩邊境的佳迪達·亞布斯口岸拍攝的來自黎巴嫩的流離失所者(手機照片) 圖/新華社
伊朗領導的“抵抗軸心”面臨崩解的嚴重危機
自1982年黎巴嫩真主黨成立以來,伊朗和敘利亞是支持真主黨的重要外部力量,敘伊早期在黎巴嫩也有矛盾,但伴隨伊朗和敘利亞同盟的建立,敘利亞、黎巴嫩真主黨成爲伊朗打造的“抵抗軸心”的核心力量和對抗以色列的中堅力量。在2011年以來的敘利亞內戰中,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黎巴嫩真主黨在敘利亞的存在不斷加強,併成爲對抗反對派、捍衛巴沙爾政權的骨幹力量,同時也被以色列視爲對其北部安全的嚴重威脅,這也是敘內戰以來以色列不斷對敘境內進行常態化轟炸的重要原因。
長期以來,特別是新一輪巴以衝突以來,敘利亞被以色列視爲伊朗向真主黨和哈馬斯提供支持的重要樞紐,導致以色列不斷對敘利亞進行轟炸,並使伊朗和真主黨在敘人員和目標遭到嚴重損失。打擊敘利亞也一直是以色列強調的七條戰線(伊朗、伊拉克、黎巴嫩、敘利亞、加沙、約旦河西岸、也門)之一。因此,以色列重創敘黎兩國境內的伊朗、真主黨力量,既爲敘反對派提供了機遇,同時也難以排除以色列聯合敘反對派對抗“抵抗軸心”的可能。
當前,在巴勒斯坦哈馬斯和黎巴嫩真主黨遭重創之後,在敘利亞面臨反對派攻擊無力抵抗之際,伊朗在無力迴天的情況下選擇撤出敘利亞,在某種程度標誌着伊朗在兩伊戰爭後遭遇的又一次重大地緣政治挫折,甚至宣告了其輸出革命和代理人理論和實踐的失敗。
俄羅斯和美國不會缺席敘利亞的地緣政治角逐
首先,儘管巴沙爾政權敗亡是俄羅斯的重大地緣政治失敗,但俄羅斯不會徹底退出敘利亞,它仍會通過各種方式維護自身在敘利亞的利益,甚至尋找新的代理人。
目前,一方面巴沙爾已經到俄羅斯尋求政治庇護,另一方面俄羅斯也已經與敘利亞反對派建立聯繫,極力維護其在敘利亞軍事基地的安全。從未來的角度,巴沙爾政權的傳統政治力量仍是俄羅斯可資利用的政治資源;而伴隨反對派有可能分裂乃至重新走向內戰,俄羅斯仍有機會在敘利亞尋找新的代理人。
其次,美國儘管在巴沙爾政權倒臺的過程比較低調,未進行明顯的干涉和介入,但未來特朗普政府必將利用敘利亞實現自身利益,並撬動和平衡與各方利益的關係。
這是12月10日拍攝的敘利亞大馬士革街頭 圖/新華社
在敘利亞問題上,美國與俄羅斯、伊朗存在尖銳矛盾,因此未來美國無疑將繼續擠壓俄、伊在敘利亞的存在。此外,儘管土耳其與美國都支持敘利亞反對派,但雙方在庫爾德問題上又存在尖銳矛盾,加之土耳其購買俄羅斯S-400防空導彈系統等問題,土美關係齟齬不斷,因此不排除特朗普利用庫爾德問題制衡土耳其。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不排除特朗普政府會利用庫爾德問題下一盤地緣政治大棋,即通過繼續支持敘利亞庫爾德人自治甚至獨立,並挑動土耳其、伊朗、伊拉克庫爾德問題的聯動,甚至重提一戰後美國總統威爾遜曾經提出的“庫爾德斯坦”獨立,進而達到制衡盟友土耳其、削弱敵手伊朗,操控敘利亞和伊拉克的多重目的。
總之,儘管巴沙爾政權以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敗亡,但其引起的地緣政治地震卻異常嚴重,敘利亞國內政治發展走勢和域內外力量的博弈都將進入新的歷史階段,甚至不排除敘利亞會掀起中東常見的腥風血雨般的內戰,並淪爲外部力量肆意橫行的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