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社論》美國貿易赤字大幅收窄的意義

2023年美國全年貿易逆差大幅收窄18.7％，創下14年來最大的年減紀錄。圖／美聯社

在農曆新年臺灣百工百業休假期間，美國商務部公佈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統計數據：2023年全年貿易逆差（包含商品與服務）大幅收窄18.7％，創下2009年至今、14年來最大的年減紀錄，貿易逆差金額減少至7,734億美元，扭轉新冠疫情期間幾乎失控的貿易逆差狂增的趨勢。貿易逆差佔國內生產毛額（GDP）的比重從前年的3.7％大減至2.8％，而美國去年全年估計約2.5％的經濟成長率，其中來自商品與服務進出口的貢獻也達到0.5％。

據我們長期的觀察，過去30年來美國貿易逆差擴大的趨勢極爲明顯，只是每逢重大經濟衝擊事件，例如千禧年的網路泡沫破滅、金融海嘯爆發後的2009年，都出現貿易逆差大幅縮窄的現象，2023年貿易赤字縮窄，也是因爲新冠疫情解封，經濟運作回到正常，同時疫情期間的供應鏈阻塞問題獲得緩解所致。

但是如果進一步剖析造成2023年貿易赤字縮窄的各項因素，卻可以看到美國經濟正在「結構性轉變」的訊號。其一是2023年單月的貿易逆差金額，回到2006、07年的水平，大約每月600億美元左右；其二是進出口金額同步增長，相較於2010年幾乎都達到翻倍增長，但是出口金額的增速顯然高過進口金額，主要受益於石油出口與服務出口（赴美觀光與就學），基本顯現美國的經濟繼續處於穩健增長的軌道，強勢產業明確且能持續，展現美國優勢產業的國際競爭力。

其三是「供應鏈移轉」的歷史巨輪正在高速滾動，最重大的轉變是對中國（包含香港）進出口貿易金額、與貿易赤字的同步縮減。2023年美國對中港的貿易逆差巨幅縮減了29％，赤字金額剩下2,560億美元，是2010年至今最低的金額，自中港進口的金額大跌20.3％、大減1,100億美元，僅剩4,310億美元。

如果中國是供應鏈移轉的最大受害國，那麼墨西哥就是最大受益國。美國對墨西哥的貿易逆差逐年增加，在2021年突破1,000億美元，2023年已經創下1,524億美元的新高紀錄。2020年7月美墨加協定（USMCA）正式生效、取代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後，墨西哥作爲美國製造業後門的效益倍增，汽車業、電子零組件業、甚至半導體業都大幅在墨西哥投資以享受對美國的貿易優惠。相較於東南亞的越南、印尼，或是南亞的印度，墨西哥纔是「供應鏈移轉」、近岸外包（Near shoring）的最大贏家。

當然，越南、南韓、臺灣等美國重大貿易伙伴也都是供應鏈移轉的贏家，美國來自越南的貿易赤字在2023年正式突破1,000億美元，美國來自印度與臺灣的貿易逆差同步超過440億美元，來自南韓的貿易逆差則達到510億美元，還有，七大工業國（G7）中一向對美出口大於進口的德國與日本，美國對這兩國的逆差也都呈現擴大的趨勢。基本上，美中地緣政治對立，中國對美的貿易額大減，而其他國家則分而食之，呈現一家烤肉萬家香的現象。

第四個值得關注的重點，是美國服務業順差持續擴大的趨勢，不含金融帳的服務收支順差，在2023年大增了24％，達到2,880億美元，年增580億美元。來自觀光收入、國外學生學費、商務考察的服務業（出口），從2018年起出現超過20％的高速增長，但是新冠疫情爆發後因爲交通往來與經濟活動封鎖而暫停增長，2023年再度展現強勢增長動能，服務業出口金額更首度來到1兆美元，是美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動能之一。

總體來說，商務部公佈的進出口貿易統計，是美國經濟體質強健、2024年經濟軟着陸的重要訊號之一，但是，美國政府與產業「排外」情緒高漲的警訊無法忽視，特別是面臨2024年總統大選的選票考量，兩黨最可能的候選人拜登與川普都熱烈擁抱保護主義路線，前總統川普在競選場合不斷以美國優先爲由，抨擊正在投資美國的外國企業；現任總統拜登則萬事都力挺工會至上的立場，雖然高喊歡迎外資增加對美投資，卻讓外資最頭疼的美國工會，在外資設廠與跨國購併扮演關鍵要角，決定投資與購併案的生死。

川普與拜登的內縮，都會延緩外資投資美國的速度，短期雖然會創造進出口貿易同步增長的榮景，長期則有害美國經濟結構轉型，延後美國製造業的復興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