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大總統 忠誠合衆國

（圖／路透）

自從威爾遜總統領導華府贏得一戰以來，美國無疑已是對國際秩序影響最大的國家，美國總統也成爲世界最有權力的人，其路線自是全球焦點。耶魯大學著名學者米德追溯歷史，將不同總統或領袖的世界觀與政策分爲漢密爾頓（憲政之父，首任財長，未任總統）、傑弗遜、傑克遜、威爾遜4種類型，分別代表商人（經濟優先與貿易至上）、律師（捍衛民主與法治）、軍人（實力、愛國與反菁英）、傳教士（理想與國際主義）的價值。

可能是曾被川普辭退的著名右派白宮首席戰略長班農的引介，川普也認同外界將他比擬爲重視實力與草根大衆的陸軍名將、以驅逐印地安原住民知名的第四任總統傑克遜。但自承投票給希拉蕊的米德，爲上任初期川普表現不佳辯護，認爲美國社會低估了自由派的嚴重失敗、草根大衆對傑克遜式人物的渴求，以及傑克遜路線遭到上將防長馬蒂斯、中將國安顧問麥馬司特、美孚執行長蒂勒森國務卿等人不盡配合和牽制。

米德部分的分析是對的：多數民衆都擔心川普可能是對民主法制的威脅，但最少也有略多於半數的美國民衆，受夠了民主黨人進步自由主義除了說教、卻沒有帶來獲得感的表現。馬蒂斯等人雖說不是「最光鮮優秀的」（描述使甘迺迪政府蹈入越戰泥沼的優秀閣員），但專業上還是相當整齊的，足以制止「國安會狂人」波頓向總統力推繼續阿富汗戰爭、轟炸伊朗、進攻委內瑞拉。但也許正是因爲這樣，川普嫌棄這些重臣不聽使喚，甚至還有人出書揭密背叛。此次狂勝民主黨、以無與倫比的民意授權組成的第二任川普政府，神似英國廣播公司妙喻，必須變成「忠誠合衆國」才行。

現在一衆即將上任的人選，不少極有爭議性，但最突出的不只是「福斯電視」的名嘴資歷，更是忠誠。他們必要時可望執行掃除「覺醒將軍」、整頓聯邦層級司法人員、以國家緊急狀態動用武力驅逐非法移民、更加嚴格的墮胎禁令等，並強力打擊總統斥爲「人渣」、企圖組建「反抗州聯盟」的加州州長紐森等敵人。

美國總統自當有豪情壯志，要求團隊忠誠理所當然。但法治的政體，忠誠的對象除了是有民意的政治領袖個人，也要以領袖忠於更高的憲政秩序與全民利益爲前提。同時，領導人行使權力、實現政見，也要從專業和品格出發，對政務官團隊給予信任。以個人爲效忠對象，不問專業，而令最重要的團隊成員活在「明天被開除」的恐懼中，競爭大總統難測天威的寵信，固然可延緩跛鴨效應、提煉「後川普時期」的青壯「川衛隊」，但「後川普時期」勢必到來，也是昭昭天命。如果未來幾年美國政府與政治的主戲之一，是在嘲弄澤倫斯基快沒錢的少川普（Trump Junior）、手中有鈔票和大火箭的馬斯克，與檯面上的樣版繼承人、副總統範斯之間的投機和平衡，不僅內閣五日京兆，會重新出現波頓式的背離者，而且「美國的民主」恐怕真要重新改寫。

米德的4種美國領袖類型基本上都是正面的，且可相互補充。威爾遜確立全球霸權地位後，美國的內外治理更需融爲一體，因應環境要求成爲適配的路線，但仍以憲政民主爲核心。川普贏得雷根以來共和黨參加總統選舉的最高票，按照組成團隊的風格，恐怕不是以傑克遜主義爲範本，而將開創第五種總統路線類型。自由主義的旗手思想家之一福山對此表示樂觀，但是他說是在「事情必須變得更糟之後」。全球所有利害相關者，都應該仔細品味他這個判斷。（作者爲國立臺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