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捧紅蔡康永小S,如今新節目許知遠都捧場,爲何他只聊家長裡短
一檔最近的節目,連豆瓣詞條都沒有。
Sir很好奇,這樣一個“不合時宜”,幾乎被網絡定性闖入者,重回我們視野,想說什麼?
《偉忠哥來串門》。
是的,王偉忠。
一個對華語流行文化產生過這麼深遠影響的人,今天大衆對他的瞭解仍然太少。
第一場“串門”,是和許知遠。
原因可能是,類似的生活經歷,提供了溝通的機會。
許知遠小時候在北京的部隊大院生活,而王偉忠則來自臺灣嘉義的眷村。
都是天南地北的人,組成的一個“飛地”生活區。
臺灣眷村,就是當時給國民黨軍隊家屬居住的區域,彙集了北京、山東、天津、河北、河南......各個地方的人。
每個人都帶來了故鄉的一角,又組建起新的家園。
王偉忠記得,每逢爸爸回家,窄窄的巷口就會接連傳來各個方言版“爸爸回來了”。
王偉忠所在的眷村,住的都是臨時搭建的破屋子,生活條件十分困難,而當時奶粉又最貴。
於是哪家的小孩子實在缺奶水了,就要抱到外面的榕樹下讓其他的鄰居媽媽幫着喂。
而王偉忠,就是喝着“百家奶”長大的。
雖然生活艱苦,但眷村裡的人卻同甘共苦。
爲什麼?
因爲共同的際遇,讓他們簇擁得更緊。
那就是鄉愁。
第一代眷村人離開前,幾乎都來不及和大陸的父母家人做一次真正的道別。
他們以外省人的身份來到臺灣,想着的也是過幾年就能回去。
王偉忠曾記得一個故事。
一個楊媽媽到臺灣十年,牀都沒有釘。
這十年來,他每天早上起來把被子捆好擺在角落裡,直到十年後真的知道回不去了,開始釘牀,一邊釘牀一邊哭。
之後,開放探親了。
不少人多年以後回大陸探親,發現家人早已歸於一抔黃土。
也有人回去之後,發現全然不是記憶中的模樣,突然覺得失望,再也不願回去。
他們就是無腳鳥,終日離散,飄泊,不願意在任何地方落地。
其實,這種離散、漂泊,乃至悲涼的感覺,影響了太多太多眷村人。
比如,侯孝賢。
他是眷村出身。
4個月大時,他隨家人遷居臺灣,本想客居幾年。
誰知道世事鉅變,最終定居於高雄鳳山的眷村。
《童年往事》裡,奶奶用客家話一直對“阿孝”說:
回大陸好不好
李安,也是眷村出身。
他名字裡的“安”,就是父親爲了紀念老家德安。
在自傳《十年一覺電影夢》裡李安曾經寫道:
生來的漂泊感,也是解答王偉忠人生的重要密鑰。
王偉忠在父輩們的鄉愁中成長而來,對眷村,產生了難以割捨的情懷。
於是,當眷村準備拆遷,隱沒於時代洪流之後,王偉忠開始他的拯救與追憶。
他拍了紀錄片《偉忠媽媽的眷村》。
與賴聲川導演合作了舞臺劇《寶島一村》,目前這個劇已經演了十幾年,幾乎每個眷村的人看完之後都會哭得稀里嘩啦。
還拍了電視連續劇《光陰的故事》。
在眷村快要拆掉前,王偉忠還在自己的村裡辦了一場告別會。
在舞臺上,他和曾經在菜市口玩鬧的小夥伴,對着底下眷村老人們滄桑的面孔,大聲高唱着歌曲。
眷村把許多人身上的文化,經驗,交雜,壓縮在一起,這組成了王偉忠身上豐富的一面。
比如,他可以說出許多種方言,模仿能力也很強,還能講許多故事。
眷村裡家家戶戶捱得很近,王偉忠擡頭望去,有很多扇窗,而每個窗都有許許多多的故事。
小時候的王偉忠還是個孩子王, 他經常會去大榕樹下見小夥伴們,簡稱七匹“狼”。
七匹“狼”遠遠地看見偉忠來了,就會用四川話對他說:“今天耍啥子嘛。”
母親和鄰居的熟絡,和同伴們的玩耍,聽老人講故事,常年累月的耳濡目染,眷村的人際關係,逐漸培養了王偉忠看人與組織的能力。
這些能力變成了一種天賦,王偉忠自然而然把這些經驗,放在了電視綜藝上。
比如,當初做《康熙來了》,他很自然地就把小S和蔡康永配在一起。
因爲小S比較奔放,比較“下三路”,所以要配一個有學問的人。
而蔡康永有了小S,也不用去掉書袋。
這種搭配看上去衝突又矛盾,就能擦出不一樣的火花。
促成這“天造地設”的一對的,便是王偉忠幼年時的觀察。
眷村帶來的更大的影響,還是“生活感”。
看多了這種生活,王偉忠天然的喜歡人情世故。
所以,在《偉忠哥來串門》裡,王偉忠就開始好奇起許知遠的婚姻來。
緊接着就開啓了他自己對於婚姻的話匣子。
等看到許知遠有點興趣缺缺,王偉忠纔開始點到爲止。
許知遠說,王偉忠本質上和自己不是一類人。
這其實點出兩人實質性的區別:
一個更向往遠方,另一個則更活在當下。
縱觀王偉忠的綜藝節目,無論是什麼,都很重視通俗價值,都希望在很尋常的生活中,找到人間煙火味。
比如他開了多年的一檔電臺節目,叫《誒,我說到哪裡了》,經常會邀請許多圈內好友來做客。
有一次他邀請了李立羣來做客,而他們聊得最多的部分,竟然也是:要好好對待老婆。
記住愛情有時候就是要做做戲啊
邀請小S那期,他就聊小S的孩子,還大膽預測三個孩子是第三個孩子以後離開家會最遠。
再拿這一期《偉忠哥來串門》這節目來說。
爲什麼邀請許知遠,除了商業化的考量,王偉忠還帶着自己真正的好奇。
因爲,許知遠在節目裡時常與他人“尬聊”。
王偉忠很好奇,自己做節目那麼多年,要感覺節目很順,話趕話,容不得一點冷場與尷尬,可許知遠怎麼連冷場,自說自話,以及尬聊都給剪進去了?
許知遠說,人的溝通不應該是一次膝跳反應,而是自然生成的過程。
保留遲疑、思考,甚至有點遲鈍,正是談話節目中,允許“真實”存在的證明。
所以,在這期節目中。
許知遠和王偉忠的聊天尷尬的地方,也被保存了下來。
許知遠說了句,“可能我比你更自足吧。”
王偉忠沒聽明白,而且連續誤解了兩次。
但他卻保留住這個略微尷尬的場面,真實,通俗,不裝。
也許他知道。
一個對話,一個節目,拋開娛樂表面後,能夠真正產生價值的,無非就是最真誠的分享。
現在的人好像不願意真誠地聊天。
越來越原子化的社會,許多人甚至會拒絕溝通。
越來越發現,網絡上,評論區,過多的對話已經變成了偏執的爭吵。
人們在網上黨同伐異,一言不合開始對線,扣帽子,站隊。
如果稍微理性客觀些,就會被嘲弄爲“最清醒”。
開誠佈公是一種冒險。
多少人,在面對那些不那麼拿得上臺面的“真實”前,就率先把它批得體無完膚。
比如《十三邀》許知遠採訪俞飛鴻。
那一場,許知遠把自己最羞澀,最真實,但也最醜的一面,暴露在鏡頭前了。
他會說自己夢到俞飛鴻。
連李誕這樣一個直男都說,你這樣會找罵。
但溝通不就是。
在絕對的正確之外,對那些還未能確定的東西,來回試探。
今天稍微偏離一點正確的討論,都可能被放大,被討伐。
如果已經確定了唯一的答案,還需要讓人去重複嗎?
那或許是大合唱,是喊口號,唯獨不是溝通。
而這一次,王偉忠用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詞:
串門。
可以聊家常,可以互相走動,更重要的是放下互相戒備。
不必傳播什麼道理。
因爲人和人之間:
信任,是在熟悉中產生的。
越是和熟悉要好的人,我們越是需要一些無意義的廢話和玩笑。
這不就是串門,最大的目的。
在充滿戒備的信息時代,是否還能保持“我家大門常打開”的姿態,兩岸議題是否還能創造一些輕鬆的溝通渠道?
半個多世紀前的王偉忠,從一個家到另一個家串門,就是從“北京”到了“河南”,從“山東”到了“四川”。
他們都漂洋過海而來,讓文化的版圖從未如此緊湊地拼接在一起,彼此交流。
而今天王偉忠“串門”,所要跨越的距離,已經遠遠不止一道海峽。
但好在,他有那代人着老派的信念:
語言就是橋樑。
溝通就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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